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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办法,只有换了身衣服去找封峥。
因为天气暖和了些,封峥这几日精神比以前好,可以下地走走了,摆弄一下花草。
我前阵子从花鸟市里买了几株兰草回去,被他好一阵笑话,说我被骗了,那是开不了花的兰草。我一气之下,干脆又买了几支水仙回来,可偏偏也不开花,又被他笑我买的是蒜。
我兴冲冲地提着买来的零食跑进院子。封峥正在窗下给水仙换水,见我来了,招我过去。
“快来看看,水仙终于抽花苞了,看来你没买成蒜呀!”
“我就说我没买错嘛。”我把吃食往他怀里一丢,“喏,都死你爱吃的。”
封峥低头翻了翻,“对了,乡下送年货来了,你没去看热闹。”
“看了才回来的呢。”我扶他进屋,“送了那么多,我看我们都不用去采办年货了。我看那腊肉真够肥的,红薯干好柿饼都好甜,可惜你是吃不到咯。”
封峥笑着捡了一个大板栗丢给我,“欺负我胃不好?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别看着好吃的多了就不知道克制,吃坏了肚子。”
我剥了接栗子,又把香米糕拆开,放开盘子里,“少吃点,我已经吩咐黄家媳妇杀了鸡和蛇,给你炖汤了。”
“都好。”封峥在榻上,露出一丝疲惫,“你当家,你说了算。”
“我什么时候成了当家了?”我给他盖好被子,又往他背后多垫了一个软枕。
封峥带着歉意道:“照顾我,很麻烦吧?”
“说什么话呢?”我把剥好的板栗塞进他的嘴里,然后转过身去,一边继续剥栗子,一边絮叨叨,“赵凌前阵子和友人进山打猎,也得了不少野味和皮草,晚晴硬是要送我两张狐狸皮和一张鹿皮。我寻思着,狐狸毛做围脖正好,鹿皮就拿来做两双靴子手套,还有,我想着我几个人,把这个院子好生收拾一下,枯枝烂叶都该清扫了,水塘也当重新挖了一下,都说新年新气象,咱们这院子也要翻新一下嘛。王婶会剪窗花,我还想抽空和她学几手,剪个福字贴大门口,你觉得怎么样?”
身后没有回音。
我扭头,封峥已经斜靠在榻上,沉沉昏睡了过去。
轻松愉悦的气氛转眼消散,我为他拉高了被子,手指方在他的手腕上,微弱的脉搏比起之前,并没有丝毫的好转迹象。
封峥这一觉,一直睡到次日傍晚才醒过来。
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阿雨,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
“你看错了吧。”我垂下眼帘,“来,把药喝了。”
封峥看外面的天色,“都快暗了,我又睡了多久?”
“没多久,正好赶上晚饭。”我把炖好的汤端到他床前,“文火细细炖了一个下午,可香了。”
封峥把汤喝了个底朝天,一抹嘴,笑道:“我今天还真有点饿了。”
“那就多吃点。”我把热菜和米饭一一端过去,“乡下送来的菜也特别嫩,清炒就已经十分好吃了,米饭蒸了香肠,这股味道好闻吧?”
封峥这日十分难得地多添了一碗饭,王婶顿时激动得泪花在眼里打转。
“我这一病,也让他们两个老人家为我操心了。”封峥私下对我说,有些过意不去。
“那是因为你对他们也好,他们对你感恩戴德。”
我用药水给他敷手脚关节,以达到减轻疼痛的效果。当初大嫂开这个方子给我的时候也说过,只能减轻一二,没法根治,虽然如此,我依旧每日都给他敷药。
药水还很烫,我手上的皮很快就泡皱了,染上了药汁的褐色。
封峥一直默默地看着我,忽然拉住了我的手。
奇)“算了。”他淡淡地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做这些也不过是无用功罢了。你看看你的搜,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书)“染上的颜色总会褪的,这跟你的病怎么能比?”有心有点慌,不留痕迹地收回了手,端着盆子往外走。
网)“阿雨,”封峥叫住我,语气平和地仿佛古井之水,“以后我若昏睡过去了,能叫醒我吗?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想再浪费在睡觉里。”
我身子一下僵硬了,慢慢转过身去。
“你这话说得,就仿佛在我心上插了一把刀子似的。”
封峥苦笑了,“对不起,我知道这么说,你会难过,可是,又不能不说。”
我摇摇头,“我看你那么辛苦,不忍心叫醒你。”
封峥说:“我有我的主意,阿雨,你大嫂说过,若用百年老参吊命,我还可以多活个半年,可是那会活得非常痛苦,终日躺在床上,像个活死人。那样的日子,我宁愿死,也不想过。”
我放下盆子,一时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封峥继续说:“有句话,我四年钱没有勇气和你说,借过了,现在想说,却又觉得没有必要了。我的心意,你肯定是明白的。”
我嘴里一片苦涩,“我明白,你不用说……”
封峥温柔地笑,“阿雨,你从头至尾都没有一点错,却背负了那么多伤害。皇帝的强硬,我的懦弱,都害苦了你。当初我从昏迷中醒来,我爹告诉我你死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犯下了多大的错。”
“你真要说这些吗?”我不大想听他讲过去的事。
可是封峥很固执,这些话他大概也憋得很难受,从来没有向人倾吐过。如今我本人站在他面前,他是再也忍不住了。
“阿雨,我欠你一声道歉,我对不起你。”
我笑,泪水却一下落了下来。
“萧政走钱也向我道歉来着,现在你也向我道歉。一声对不起,说着容易,你们想我怎么样?我不会杀了萧政为我全家报仇,我也不会舍弃你不管,同我说对不起,是想让我原谅你们,还是你们自己想寻个安心呢?”
封峥深深凝视着我,“阿雨,你不知道,你说要留下来陪我,我有多开心。我就是明天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别再说了,封峥,别说了。”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一直是个糊里糊涂过日子的人,现在也想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下去,能开心一日,就过一日,不好吗?”
封峥闭上眼睛,眼角闪过一抹光。
“我知道了。”
天气暖和了几日,又转冷了,早晨我推开窗,只见地上又落了薄薄一层雪。
我踩在雪上,呼吸着寒冽的空气,不禁怀念起南海温暖的风,怀念起离岛和煦的阳光。
这里离海岛很远,听不到海浪的声音,没有一年四季都盛开的鲜花,没有堆积成山的瓜果,也没有满地的贝壳和满满一船的鱼虾。
我偶尔出门路过茶楼,就听茶博士在说:“那一场仗打得好生激烈,朝廷军队联合夏家和船王的卫队,将那群海盗杀得落荒而逃。那夏家主年轻有为,英勇多谋,身先士卒地杀敌开路,听说皇帝也要封他为王呢……”
我回家提笼给夏庭秋写信,却不知道怎么给他送过去。
我和他,隔着海,隔着天。
于是我时常梦到他,梦里总和他手牵手在撒满月光的沙滩上,白色的贝壳就像星星一样闪光。
夏庭秋捧了满满一手的星星,递到我眼前。我想要接过来,可他连同星星一起化做了一阵轻烟。
我想问他为什么不来找我,想问他那天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走。我以为他一直是明白的,明白我对他的心意的。可是如果他不明白呢,如果他误解了呢?
难道只是因为我没有明确说出来,就不小心地错过他了吗?
乡下送来的鸡都放养在了院子里,让好好一座宅子看着如同农舍一般,不过封峥丝毫不介意,还觉得很有趣。后来我买回来的水仙开了花,清香扑鼻。我还跟王婶学了几道拿手菜,做好给封峥吃。
封峥夸我道:“你以前就是个假小子,现在居然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样子了。”
我不免得意道:“我没什么大本事,这几年把理家的活儿都学会了。”
“会算账吗?”
“当然。”
“那正好。”封峥掏出一把黄铜钥匙丢给我,“年末要清帐,田地的租金,商铺的年金什么的,我以前从来不管,现在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全交给你了。”
我接了钥匙,“我不怕我贪污你的钱?”
“随便你贪污好了,钱财乃身外物,我又带不走。”封峥闭目养神,他现在昏睡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多了。
我把账目结算到一半的时候,赵府派人来请我,说晚晴临盆了。
生产预计的时间略旱了十来天,把赵凌吓得魂飞魄散,在产房外面团团转。我反而倒松了口气,关键时刻看人品,他对晚晴果真是真心实意的。
晚晴这次有惊无险,奋斗了半日,就很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女儿。
赵凌终于得女,抱着孩子乐得合不拢嘴。
初生的娃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