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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她也说得出这样的话来!那只欢乐的鸟,怎样变成这只忧郁紫燕的呢?游船上,向纷飞在湖面上的野鸭哇哇大叫嘎嘎嬉笑的那位红裙子姑娘到哪里去了呢?梓茕抬起头,望望她毫无表情的脸庞。她的小嘴机械地嘬了吸管,吞了饮料,之后,又咧得很开。‘咝’的一声,似有深深痛苦。痛苦中,又显庄严神圣。显然,她刚才的话,不是冲他说的。周围没有人,她在自言自语。度假村的小楼掩映在青山绿水间。人的自言自语,有时很可怕。像心灵深处淌出的甘泉那样清醇,还带着血丝。
……
岁月如那条风尘弥漫的马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老板娘依然挺着越来越大的肚子,扯开公鸭似的嗓门叫喊,撕裂她青春岁月和少女的梦。骑摩托车的小伙子没有来。那些司机,长满络腮胡的、油迹斑斑的、充满肮脏难闻汽油味的、高的矮的长的短的,司机或路人,布满黑暗赋予她的生命天空。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不感到厌倦吗?”
“说不上。”
“是不是把厌倦和乐趣,变成了一种职业?”
“可能……是吧。”说完,小岑拧着眉头,望着嘬在嘴里的白吸管,卧蚕样的眼睛,滚下两行泪来……
……
“好好在这里呆着。”孕妇把她和另外的同伴,扔进那间黑洞洞的小屋。她感到非常饥饿,楼下的厨房里,响亮的锅铲声伴着回锅肉的清香,飘进窗户里来。她们互相对望:“我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她究竟想要我们做什么?”黑胖的
厨师有一只牯牛样的眼。他端了一盆饭菜,推开门,黑幽幽的小屋里,她蜷缩在阴暗的角落,像条可怜巴巴的小蛇,望住热腾腾的饭菜。她重重地吞了口唾沫,她不敢吃。……小蛇在这间黑屋子里静养了几天。她不知道周围是一个什么世界,只觉得楼下可能是一个餐厅,有过往的汽车鸣着喇叭从门前驶过。有时“嘎”的一声,汽车停下来。院子响起了司机、孕妇、独眼厨师公鸭似的嗓门,大声武气的说话声,哗嚓的锅铲声。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伙伴被带走。她一个人默默蜷缩在那里,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惶惶不安,无助地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山谷里飘荡着新麦的清香,萤火虫在夜空中牵划出金色的线条。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夏夜,也是在她饱饱地吃了一碗面条之后,青蛙的鼓噪声,从远处河边上、水田里“呱呱”灌进她的窗户里来。过去的每一个收获季节,总在她心里不断重复着许多诱人的往事,带着她的亲人们劳动的欢乐。
那天晚上,那株翠绿的生命之草被残忍地折断了。
……
又是一年春草绿。看到春草,他想到白居易的诗句: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而生命的枯荣,又是那样,既令人欣喜又令人揪心地疼痛啊!
听了小岑的讲述,梓茕看了一眼她卧蚕样的眼睛,有一丝哀蹙,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梓茕同情地望着小岑。
“那时,你多大了?”
“刚满十六。”
望着她现在还没有完全发育的身躯,梓茕觉得她实在太小太小。她已记不清楚什么时间,只觉得那是一个漫长的夏夜。
……
“知道殷妈叫你来干什么吗?”
男人问。
殷妈就是公鸭嗓门的孕妇。
“不知道。”她说。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对面是一个嗡声嗡气的男人的声音,满嘴酒气,突然向她挨过来。她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坐在一张简易的木床上,她听到了像牯牛样的喘息声。“就不要装假正经了,你。”黑夜里的男人向她伸出了魔爪。她顺势往里一缩,又往床上一滚,她不知该怎样反抗,甚至连什么叫反抗,这样的反抗有没有力量,她都不知道。也许,她想过的那一幕,很小时候多次在脑海里憧憬过的那一幕,可能就要这么残忍地到来。作为女孩,作为女人,有谁教过她们怎样保护自己吗?这个从贫瘠的土地上走来,从满眼葱绿的山村走来的“二八少女”,即使懂得学会了所有保护自己的方法,躺在这个暗夜,面对公鸭似的嗓门,面对满嘴酒气的男人,又有什么用?生活和命运,从来就没有为她组织过生理和精神防线。她像一条瑟瑟发抖的小蛇,又像一截折断的青藤,随风飘摇。黑暗中的男人伸出强有力的胳膊,像一截水草,把她从床上捞起,她双手紧抱胸前,也许她觉得这里有最值得保护的东西。当男人像分两瓣橘子一样,撕开她的双手,伸进她平软的胸脯上揉摸,她又伸手死拽住裤头。她知道反抗是徒劳的。就在那间简易木床上,在一阵粗鲁的喘气声中,没什么礼仪,她从少女变成了一个女人,而且是这样的女人。
……
“裤头撕破了。”
……
“衣服纽扣,扯掉了。”
……
她被剥了个精光。
……
小岑勉勉强强地回忆着。
“你应该知道殷妈叫你来做什么。”男人嬉皮笑脸地说。说着,又向她捱过来。她想逃跑,但周围的黑暗像堵厚厚的墙,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的脑海一片浑沌,有撕裂心肺的声音,在灵魂深处颤抖。闭上眼睛,她看到了一匹白马在无边的田野上狂奔。开满了金黄色油菜花半山腰,石板小路上,一只蜜蜂,被马蹄踩死了。她钻心疼痛,眼前金光四射,耳鼓里嘈荡着数不尽的声音,像河里洪水翻腾,浊水冲击河岸。电闪雷鸣,大树折断。她在洪水中挣扎。她想抓住飘浮在水中的那截竹竿。竹竿倒向河心,一个浪头打来,她淹没在浑浊的洪水中。“叭”地一声,竹竿折断了。上山打柴,一个很远的声音,在雾蒙蒙的山峦响起。山崩地裂,被砍断的竹竿,流下一滴浑浊的泪。她痛苦地扭动着、颤栗着……
……
“这是我从坡上采来的野菊花。”
他说。
“以后,每年你的生日,我都要到山上去,采来放在你的窗前。”
他说。
……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耳畔响起他遥远的声音。
……黑墙再一次向她压来。她的脑海里,一会儿黑暗如漆,一会儿眼冒金星。她觉得身子每个地方都在疼痛,似乎没有那一块肉还属于自己。她做了一场可怕的梦,蟒蛇乱窜,缠绕着她的胸脯和双腿,咬着她的脖子,勒着她的腰……
“别难过,殷妈会给你钱的。”
她瘫在那里。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明天我还要来。”男人说。
屋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浓重的黑暗依然笼罩着她的全身。她的心,除了疼痛还是疼痛。她没有见到一分钱。
“老子想杀了他们!”小岑挥舞着拳头高喊。这样的声音,一遍遍在她心灵深处尖叫,伴随着她后来历经沧桑的岁月。
……
“唰”地一声,她抓起岛上的一块鹅卵石,狠狠砸入水中,浪花四溅。白色西装,红红的衣裙,黑油油的头发,张开的双臂,跃动的双腿,在湖面阳光映照下,显示出一派残酷的美丽,青春的狰狞。
……
她终于从黑暗的大幕中挣扎出来。她听到一阵
摩托车的引擎声,撕破黑暗由近及远。
……
“他是骑着摩托车来的。”
小岑说。
“第二天,他没有来……”
妓女文学
“你写的是不是妓女文学?”女编辑,文学博士白芷,从一大堆书报稿件中抬起头,一手夹着烟,一手捏着蓝色圆珠笔杆,蛮有兴趣地问。梓茕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松开大衣纽扣,室内开着暖气,头发上的雪花融化了,有水珠流进脖子里,痒痒的。“如果是,”白芷翘腿坐在办公桌前,抽着烟,往纸杯里弹弹烟灰,躲闪在乌蒙蒙的眼镜片背后的目光有点呆滞,似很深沉地思考着,说,“你就大胆把她们写成像像样样的妓女,像《复活》,像《羊脂球》,像《杜十娘》,还有……”
“还是先看看稿子再说吧。”梓茕褪下手套,“你肯定学中文出身,东大,是吧?我们还是校友哩!说不定读书的时候,你还是高才生。世界上真有什么妓女文学吗?妓女是妓女,文学是文学,它们根本就不搭界。难道托尔斯泰写玛斯洛娃,仅仅是想写一个妓女?文学,总是用生命,作家和作家在他作品中所描写对象的生命,来表达一种人生观念,当然是属于文学的人生观念。写什么并不重要,对生命与人生,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