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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记!”
葳蕤曾告诉他。
“我生下来就是这样。……据说,我祖父……是被人勒着脖子吊死的……”
葳蕤的祖父和某一烈士有关,当时,梓茕一点没有在意。他只顾发泄心中的愤怒。
……他站起来,毫不犹豫地走出大厦的暗影。……而呼呼的秋风又吹卷起来。
“既然这样,既然这样,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心灵可以共振的人,第一个,第一个,也许以后再也遇不到了。”
“放屁!你们这些女人,又要找人和你们心灵共振,又要抓住另一个人帮你出国,是不是也太累了。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根据你的需要来安排的吗?”
“不要骂人,做不了恋人,难道就不能做朋友吗?”
“做朋友也需要真诚,你有吗?你尝过情感的付出用背叛来回报的滋味吗?”
“不是背叛,你说过,真爱就没有背叛。这只是暂时分开,说不定我们还会走到一起。”
“哄小孩子去吧。撒谎,连小孩子都不如,只开花不结果,还没有好好爱过就要分开。你以为我们分开是中国革命史上的女英豪,带着脚镣手铐被敌人押着赴刑场吗?选择,选择,清清醒醒的选择,连烟雾弹都没有。有人骂过向忠发的气节还不如一个妓女。妓女,你知道吗?靠肉体讨生活就是妓女,你知道吗?你怎么好好的、漂漂亮亮的一个人,还学哲学。这就是哲学给你的智慧吗?”
梓茕越骂越气愤……
很多阵春风很多场秋雨之后,梓茕才认识到,那时,在那阵情感的风暴中,他说了骂了许多不必要的过余又多余的话。恋爱中的人就这么呆傻。他们总天真地想象,女人的一个眼神,眼神周围那些随心灵律动而变换的肌肉,可能会说明什么。的确,他们可能也说明了一点什么,像涟漪,像涟漪中漂浮的水草。人淡如菊,握手已违。
风情
有时沉醉在梦里,不知什么叫清醒。有时活在古老的风情中,却不知它曾有一副怎样鲜活的面容。有时和古人生活在同一画面,却不知它蕴涵的质感和我们心灵原本相通。
在一个稻麦飘香的季节,梓茕和葳蕤来到东坡的故乡。那是西部南方平原上的一个温润玲珑的小镇。他们正做着历史哲学诗学论文。他们拜望了这位共同的精神领袖。那位清癯的老者,手扶美髯翘首望天,长长的衣摆飘逸潇洒,稳稳地斜坐在碧绿的荷叶丛中。那是东坡的雕像。碧荷涟涟。蜜蜂在花丛间飞来飞去。粉红的荷花,在蓝天碧日辉映下有种别样的风采。
……
“置于这样的美景,呼吸这样清新的空气,什么样的诗写不出来?”
“不一定。”
“哦,忘了补充一句,相对东坡而言。”
“这就对了。”
“良辰美景,从古至今都存在着,只有诗人惟一。”
……
从那时开始,梓茕就生出了一个念头,要彻底清算爱情与艺术的关系,从人性本原考究人类创造诗与美的动力与激情。但他不知道,处在情感漩涡中的人,连自己的情感都无法把握,又怎么能清楚考察人类的感情?
通往黄州的水路,碧波粼粼。没有夜游赤壁的月白风清。据记载,流放东坡的小船上,有几位歌女妓女随他一同前往。他对东坡的人品曾有过质疑,哪怕一次次被他激扬的文采深深打动。他曾多次想象过那叶扁舟上的妓女们究竟长得什么模样?一个个都年轻漂亮,如花似玉,一如东坡那娟丽斐然的文采?姑娘的美,一如东坡心底的诗魂在人间复活?东坡的诗,东坡的词,也有青丝般的长发、桃花一样的面容、袅娜的身段、小巧玲珑的腰肢?的确,他曾多次在缠绵的月光下,在缱绻的春风中,品读过他的诗文。他觉得,读东坡的诗文,就好像在品读一位位风姿绰约女人。无论怎么品怎么读,都把她们的媚态和神韵琢磨不透。姑娘少女,成熟而美丽。如婵娟如朗月的是哪位妓女——不,她只是现实与诗美的代名词——在通往黄州的水路上,在皎洁柔媚的月光下——乘着东坡那艘浩荡着万里长风的精神之船,扑面而来,跳跃不已,姗姗可爱……
“如果生活在他那个时代,我可能要嫁给他。”
葳蕤坚定地说。
那是她的论文,那篇研究东坡生命哲学与审美哲学的论文,刚在学报上发表的时候。
梓茕的心一沉。
“东坡是一个混蛋,研究东坡的人更是一个混蛋!”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但并不影响他依然像过去那样喜欢读东坡的诗。在人类被贬黄州的命运之船上,东坡——及东坡们,该到哪条精神的烟花柳巷去寻找诗意和灵感?毕竟,那些姑娘们——姑且如此称之,是他一个个从那里寻找出来的啊。兰桂兮濯流浆。月光粼粼的水面上,飘荡着古老的诗魂,游动着最直接灵动的生命欲望。东坡的老婆,可曾随他贬黄州?我们不得而知。黄州一带,不少东坡后裔,操着他生硬的乡音,在那片流淌过他们祖辈生命欲望的土地上,繁衍不绝。好在今天我们没有从“东坡肘子”里,吃出这种味。
“我并不希望因此而得罪东坡后人而惹上官司,我考察的只是一种生命与情感的生发状态。”
梓茕想。
明月湖的月亮还没有升起来。隐隐度假村薄雾轻纱,金碧辉煌,浮在浩荡的水面上,宛如仙境。
哦,那时,东坡和他的歌妓们,在哪一条精神之船上,乘徐来的轻风尽兴遨游?
儿子
麦当劳。二楼。窗明几净。花花绿绿的人群,熙熙攘攘,穿戴着朱红色西装,打着黑色蝴蝶结领带的服务生,在人群中穿梭来往。
“不要去埋怨一个诗人。”梓茕说,“诗人分不清什么是现实的东西,什么是理想的东西。”
“不要去爱一个哲人。”葳蕤说,“尼采说,儿子生下来,哲学家就死了。”
“不要去爱一个画家。”梓茕说,“画家常常把你作为他笔下艺术的代用品。”
那么,作家呢?
学术会
潇潇飒飒的北风,在白杨树梢上哗哗发响。国际中西文化学术讨论会,正在这座城市郊区,一座爬满青青壁虎的古色古香的大楼里举行。来自不同地区,不同肤色的中外学者,在灯光明亮的大厅,聆听着主席台上一个穿深蓝色西装的学者满怀激情的演讲。梓茕用所有精力和智慧,把多年潜心研究的中西文明起源、发展的基本脉络纵横比较,头头是道,娓娓道来。
“我认为最深沉的哲学最深沉的美学,历来就活在人们心中,它们的基本原理,和那些原理所包含的最深层思想智慧,从古至今没有改变。我们现在之所以没有出现人类最辉煌的理论大厦,不是因为这些理论本身失去了意义,而是因为那些代表着理论和哲学的巅峰人物没有出现。我认为古今中外之所以有那么一些伟大的理论,首先是因为有伟大的理论家。他们激活了沉睡在人们心中的理性观念,而不是理性观念本身推出了哲学。中西方文化的碰撞,首先是一种生命智慧的碰撞。我们理论的缺乏,是生命智慧精神养分的匮乏,人类文化向前发展的根本动力源于生命哲学本身。而对生命哲学的考究,也就是对生命本身的考究。一旦考究到生命本身,照一般人看来哲学家往往吞吞吐吐,不知所云。……为什么最伟大的思想家,只给我们留下只言片语?‘述而不作’,是古人留给我们作学问的最高境界。真正生活在人类精神的汪洋大海的人,他们往往最自信,同时也感到最空虚。他们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哪些不能说。人类有知领域越宽广,无知领域就越广袤。所以,每一个伟大的理论家,他们振振有词地写出了那一部部彪炳史册的鸿篇巨著以后,总会感到无边的孤独和苍凉。”
……
“看来你用不着再出国了。你似乎已经在代表整个人类在发言。”
葳蕤说。
“人类思想,人类思维,总是相通的。只不过表达他们思想和智慧的物质载体——语言不一样罢了。”
梓茕似乎还沉浸在他的学术氛围里。
“你是什么时候才明白这些道理的呢?”
她问。
“不知道。我似乎觉得理论呀道理呀,本来就是这样。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哪一只智慧之鸟,突然飞进我泥浆一样的脑海,在思想的枝头上做窝。”
梓茕说。
……
在为学术生存那一个个难忘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