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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跟鞋,扎了蝴蝶结的细发像油亮的马尾,柔顺地飘在脑后,走在夕照下高大雄伟的北京西站广场上,袅袅娜娜,摇动着无限活力和青春风采。
人是一株风景树。
梓茕想。他简直忘了自己是去赶火车。
活到一定的年龄,人,总是对来自大自然的青春活力充满神往,充满激情。地铁。列车。瘦削而高挑的女孩,伸手抓着赛璐璐吊环。她的背后是一位大腹便便的老者。老者的个子本来不高。衬托着他又胖又矮的身躯,来看眼前的女孩,宛如一道流动的山泉。细高的姑娘,柳步轻摇。从挂着申办奥运夸张图案的火车站候票大厅穿过,轻快地游动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灵巧的身段,像游动的小蛇,在繁杂人流和粉红色铁龙之间,游成一道弧线,轻盈淡雅。梓茕想,活着真好,这些风景真好看,看着心里舒服,还不付出任何代价。当她们从浮躁的人声和堆挤着大包小包的车厢里抬起头来,扬在人们眼前的是两张微微发红的冒着热气的圆脸蛋儿。椭圆的头,匀称的小鼻梁上浸着淡淡的汗珠。依人的小鸟。美丽的来自山林的小金丝鸟儿!梓茕脑海里闪出了这样一些描写青春美少女的优美词句。列车在放气,预示着遥远的旅程即将开始。这对快活的小鸟儿,在人的丛林铺位的丛林中唧唧喳喳。列车顶棚上喇叭里的歌声,列车员掺开水的吆喝声,送别的嘈杂声,合奏成一支繁复的人生旅途进行曲。嘈杂声渐渐平息。女孩一中一下斜靠在铺位上,下铺上的椭圆脸女孩翻开手中流行于中国的某位大文豪的散文《山中笔记》,封面印制得雅致而精美。据说,某些善于文化考察大师们的散文,已成了某类小姐的装饰品,夹杂在她们的手包里,和她们从事某项职业的器具放在一起。应该怎样来考察这一类文化现象?物质,比如说,一个人的肉体,无论怎么运转,无论你怎样把它发挥到极致,总需要精神的支撑。包装也好,伪装也好,总比赤裸裸的心灵荒漠强。人,也许只有抓住一根精神的稻草才能爬上心灵之岸。尽管那一道道精神堤岸,对谁都朦朦胧胧时隐时现。
“没那么虚,”梓茕想,“这一切太实了不行,太虚又好么?……都是上帝赐予你的美味佳肴,只要你愿意举起刀叉,都能尝到一顿美餐。连她们都可以和我们一道分享大师们文化考察的成果,那一缕缕爱情哲学与美的精神游丝,离我会有多么遥远?”
……
欢乐的小麻雀
火车摇晃着穿行在茫茫夜幕。那是宽阔无垠的华北大平原。她俩似乎都没有睡意。车窗前的小桌上,摆放着印有当红歌星舞星肖像画的小纸袋。钻进车厢,像一对快乐的小麻雀,叽叽喳喳,讲述发生在各自生活中有趣没趣的事情。正值青春妙龄,稍小一点的清秀女孩,闪亮着一对会说话的卧蚕眼,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廉价的泛白的戒指。一位男旅客踩着她们的铺位,取什么东西,“咚”地一声,把一个深绿色的手提包,碰倒在列车走廊上。卧蚕眼姑娘“娘呀匹的”地骂了一连串脏话,弄得男旅客面红耳赤。
“没长眼睛的狗!”
秀脸姑娘恨恨地说。
“蠢猪!”椭圆脸女孩附和道,“我最讨厌那些冒失鬼,像无头苍蝇,进了车站就跑个不停。我不知道他们在跑什么,生怕火车立即就要开了,其实开车时间还早着呢!”
“抢什么?送死!”
“操他妈!的确,昨天晚上我就差点没赶上火车。那个老板崽儿骗我,他叫我把最后一批货送出去之后,再回来赶车。”
“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们的那个老板也不是好东西,如果他再像以前那么待我,我就要找游姐告状。”
“他动你了?”
“动我?他敢!”
“找游姐告有什么用?大小事儿,她都得听那位黑崽儿的。”
“真不知道出来做点事儿,会是这样。老子干脆回去报名参军。”
“不行,要是去参军,非得累你来上吊。”
“怕没那么严重哦……”
“没那么严重?你没听说过那些当兵的崽儿回来说,第一年新兵当得多苦。立正、稍息,哪儿也不能动。星期天,哪儿也不能去,像坐牢。想起来还是读书的时候好。”
“读书好什么呀?你不就是被学校开除了吗?”
“开除?妈妈的,全是我命孬!”
“你在学校受过什么处分没有?”
“没,我自己不想读的。处分?所有处分,我怕全得了都不够我犯的罪。最讨厌我们班主任,生怕出事,芝麻大点事就往我家跑,找我妈告状。我妈?嗨!屁事也经不起。我没给她一点儿安全感,看着我每天背着书包上学校,她都开始担惊受怕。”
“你们班长,小胡子,特讨厌,爱打小报告。”
“我修理过他几次,每次他回去都气得吐血,现在,他是不是上高中去了?”
“姊妹霸王花呢?你们班挺出名的……”
“大侠到了广州,还是在歌舞厅做事。小灯笼在东北长春。”
“小小年纪,闯关东了。”
“有啥了不起?天下的门,到处都开着。就看你怎么撞进去,跟他们混,跟他们赖罢。横了老子也不好欺负,谁怕谁?来,抽烟!”
两姑娘像职业烟鬼一样,优雅地抽着烟,滔滔的话语随着烟圈向上飘动,叽哩咕噜抖落出来。
“我娘吔,想起班主任,我就好笑。她教数学,考试的时候,她非要盯着不让我翻书。我就抄大侠。大侠的答案,你知道么,全她妈正确。那是她花了一百块,从三班数学老师手上买来的。”
“不是买,三班数学老师是她的姑爹。”
“啥子姑爹哟!人贩子!他弄了好多我们班上的妹儿到广东做事。说做事,什么事?卖淫!都是咱们学校的小妹儿。每年春节,好多同学的爹妈都找上门来,问他要人。”
“那种人,凭啥子还能在学校呆下去?他老婆不是早就上广州了吗。”
“广州?咦,搞忘了,我们怎么不到那里试试?”
“挣点钱再去。”
“屁!该到那里去挣钱!有了钱,谁还朝那儿跑?”
又是一阵猛抽烟。
“你们学校考试,真不准翻书?我们准翻,可我翻书也找不到。毕业考试那天,考数学,急得我啊把所有的书都装进书包,还塞了些吃的东西进去。到学校一翻,就是没有数学书,真不知道啥时候把数学书甩到哪儿了。想想读书也是蛮有趣的。我们地理老师,考试监考,站在我旁边,眼睛鼓得像要流血。一节课不到,交了卷子,我就跑到外面操场上抽烟去了。”
“就是你们班那个宝贝地理老师,妈妈咦,告到校长那儿,学校掀起戒烟运动。其实,抽抽烟,也不非常坏。要不然,那些日子,多无聊。以后结了婚,生了娃儿,就不抽烟了。”
“亏你说得出来,结婚,生娃儿干什么?和抽烟有什么关系?”
“我肯定戒烟。男孩女孩的,扮扮酷,抽抽也就算了,那能抽一辈子?”
“以后,挺着个大肚子,抽着烟在街上走,不更酷吗?”
“嘻嘻……”
无聊的话语,冗长的旅途,梓茕听着听着,昏昏欲睡……
这对欢乐的小麻雀……是谁家的表妹?
——宋小雯和牛小岑?
歌女小岑
黑洞洞的歌厅,前面,拉了一幅巨大的幕帘。看样子只有二十五六岁的瘦小女人老鸨,打扮成男人模样,面无表情地领了一位高挑清秀的长发姑娘坐在梓茕的身旁。梓茕看不清幕帘是什么颜色,室内的灯光完全熄灭。荧幕晃动男女歌手们扭怩做态的身影,廉价的音响里传出跑了调的歌声。
“唱歌吗?”
“不会。”
“这些歌都简单,小孩都会。”
“我没有唱过,怕跑调。”
“没事,那上面有字,你跟着念就行了。”
“那多别扭啊。”
“别扭啥呀,谁都那样。”
“可是,我不愿意……跟着人家的调子跑,多没劲啊。”
“那……你进来干什么?”
“不知道,吃过饭,你们老板就‘安排’我们进来了,据说,这里的开销‘酒水’全包。”
“哦。”
姑娘故意往梓茕身边靠了一下,他感到她白裙子里裹着的肥厚的肉,热乎乎的。黑暗中,梓茕咬咬牙,身子没有后缩。
“你和我们老板关系很好?”
“说不上,第一次认识。”
“那你今天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