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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凭什么了解她?”
梓茕问。
“凭她这个人,凭她这个实实在在的人。”说“人”的时候,表哥的面目很肯定。梓茕知道他们在遥远的那个城市里有他们自己的
别墅。多年来他们在别墅里垒筑着他们共同的世界。
生命,女人的生命,使表哥坚信彼此属于对方。梓茕举起酒杯为他们祝福。表哥笑了,麦荞也笑了。梓茕觉得表哥的嘴角,笑得有点苦涩,有点茫然。而那个高干女儿,目光里有一丝犹豫。分别的时候,表哥告诉梓茕:“我们的婚礼将有全程录像。到时,我会把录像带寄给你。”
“不必了,”梓茕说,“不久,我就会回到那座城市里来,我自己还有……我帮助别人,正在创作一本书,总是写不完,搞得我心烦意乱,不知道我这本书的写作,何时何地才是一个尽头。”
“写什么作哟!”
“好好生活吧,生活本身就是一部谁也读不完写不完的大书。每一个人的生命,不过是一点转瞬即逝的流彩,稍有不慎,你就抓也抓不住,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完,表哥仰起头,抬起脸望着他的妻子。
婚后的表哥,没有工作,他只是潜心读书,他已读硕士、还想读博士,想读古今中外的艺术与哲学,但是,人间的馅饼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很快,有消息传来,据说,表哥可能调到另一座城市去当什么书记或者市长,而且在麦荞的高干父亲带领下,正在努力活动进入咱们高层领导集团,什么代表、委员,将通过选举落在他头上。馅饼终究还是馅饼,真掉到了表哥头上。梓茕在电视上看到他,已升任为北方某一大工业城市的副市长。他的眼前,已明摆着一条通往省长省委书记的道路。他正在这条充满新时代阳光的道路上迅跑。但是,表哥还是没有见到过她的高干父亲和母亲,直升飞机、电话,依然是联系他俩夫妻的纽带。到那座城市,他们依然住进自己的别墅。事隔不久,梓茕那个不幸的表哥,再次栽倒在高干女儿的手上,不是因为贪污受贿,也不是因为金钱、权力和女人,而是表哥的婚姻,实实在在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高干女儿麦荞,据说,曾陷入走私集团。他们倒卖国家禁卖物资,还偷卖飞机。东窗事发。于是,此案牵涉到了表哥。而且,表哥被安排到那座城市……以制造飞机而闻名全国的城市,和她们倒卖禁卖物资的团伙有关。倒卖禁卖物资,甚至出卖
国家机密,通过黑道向海外出卖情报等等。这些都全部算在表哥名下。当他知道自己的婚姻是早设置的一个陷阱的时候,他首先关在别墅里张牙舞爪大叫大嚷。他想找他的妻子问个究竟。其实他完全不明白,打算和他结婚的时候,麦荞的目的就想找一个人,在未来出事时当替死鬼。于是,他怀着满腔愤怒举臂高喊,我凭什么凭什么要当你们的替死鬼?我没有要你们给钱,也不想做你安排给我的官。为什么你对我这么不公平?麦荞从鼻孔里“哼哼”了几声,告诉他,这事你怎么现在才明白!至于你还不明白的东西,你,永远也明白不了。表哥发疯了似的叫喊着,他想打她杀她,毁坏她,强暴她。在那一座只有他们两人居住的别墅里,除了强暴她,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发泄心中的不满,像当初他强暴另外一个女人,诗人的情人紫藤一样,他拼了老命,沙发上,浴缸里,贴着裸体油画的墙壁下,地毯上,强暴了她。麦荞告发了他。那是在他被秘密逮捕前的一个晚上。作为替死鬼,表哥的命运令人惋惜,但他和麦荞的恋爱,也是双方情愿的生命和肉体交换。而且,奇怪的是,居然没有审判,没有判刑。后来的审判,也只是简单走走过场。而且,罪名离奇得可怕:因为强奸!并判死刑!我们都知道这不仅是对表哥性欲终结的宣判!表哥的生命,真的就这么完结了。这一切背后好像有一种安排,就像许许多多在暗夜里消失了的生命一样。发廊女、三陪女的生命和表哥的生命,以同一种方式消失,因为性欲,因为权力,因为金钱!没有爱情!表哥只是一个令人静默肃穆而又啼笑皆非的生命符号。……表哥的死,居然登报,居然说他是在某一场洪水泛滥威胁那个城市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时候,身先士卒,调查民情,抗洪救灾,死在滔滔洪水中。究竟表哥是如何死的?死于暗害?死于洪水?还是死于某一女人之手,某一场阴谋,某一种交换,我们不得而知。总之,表哥死了,不像于连,也不像某些著名小说上的主人公,四十出头,五十不到的表哥,就这么死了。死在梓茕的采访写作,还没有完结的时候。
大江两岸,依然秋高气爽。新开辟的军用机场竣工之后的一个下午,一架直升机载着表哥的骨灰盒,来到那座新兴城市的郊区。宽阔的高速路上,没有锣鼓喧天迎接的队伍,只有那个戴着一朵小白花的高干女儿麦荞,依然穿着朴朴实实的海军军装。她把表哥的骨灰,趁着黑夜带回来。麦荞要在表哥的家乡,他们的老祖宗留下的那片坟墓中,再给表哥建造一座坟墓。可以进入烈士陵园,或者某某山公墓的骨灰,此刻,抱在麦荞的手上。梓茕负责接待了她。他们租了车,沿着高速路,沿着大桥,沿着东西南北中几条日渐繁华的街道,沿着梓茕和表哥打过高尔夫的球场,趁着暗夜,趁着灯光,绕了两圈,回到大桥前面的老路。请了家乡的渔民和农民,把表哥的骨灰连夜埋在新修的坟墓里。那个高干女儿麦荞,在表哥坟墓周围转了几圈,跪在坟头,很久很久没有起来。
“毒蛇,狠毒的女人。你害了他,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假慈悲?”
梓茕不想忍了。他要把自己对表哥事件的评价告诉她。
“不是我害了他,是他自己害了自己。从他走进我的生命那天起,我就知道他可能逃不出来。他有太多的欲望。世界就是由一堆随时有可能把我们化为灰烬的欲望组成。不是所有人的欲望,都可以得到尽情发泄。所以,我们要活得十分小心……”
飞机场的咖啡厅。梓茕和麦荞匆匆告别。麦荞哭着告诉梓茕,“请你告诉所有知道你表哥故事的人,我很爱他。”梓茕没有吭声。他似乎听到了一句非常著名的悲剧台词。梓茕想,享受这句台词,你们的故事还不配!她说完,抬起头,含泪的双眼里没有了那种游离的光芒。麦荞坐乘的那架飞机,在梓茕头上心中轰隆隆地鸣叫着,永远永远地飘上了天空。……以结婚为名,把表哥置于死地,嫁祸于他。人类还有比这更残酷的战争么?战争中,谁的死去和谁的死里逃生,都没有固定的公式和模式。接下来的故事,更令人惊叹,不久,高干女儿也因为他们团伙的覆灭而彻底地栽了,财产没收,
别墅查封,她的父母究竟是一个什么高干,谁也不清楚。据说,麦荞的父亲在政坛上消失了,没有了权力,正在接受审判。有人说,他正动用自己的关系保住位置,总之,她家已四分五裂,家道中落。更令人惊奇的消息是,这座新兴城市西郊由军用机场兼改为民用机场的时候,一架民航的飞机,也是一个黄昏,降临到了这座城市。有人说,飞机飞走后,很久很久,薄雾弥漫的飞机场上,还有一个小男孩在走动。小男孩胖胖圆圆的脸,和表哥完全一样。他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远方,手里时而拿着一把“中正剑”,时而拿着一根
高尔夫球的球杆,表哥生前最喜欢打的就是高尔夫球,而“中正剑”,可能就是他的祖父,死在异域他乡的祖父,军阀大爷文秀水,临死时紧紧地握在手里的“中正剑”啊。一代又一代的人,死而复生,这个庞大家族的亲人们,或者手握着“中正剑”,或者挥着高尔夫球的球杆,从生命的起点,走向生命的终点。这个走在飞机场上,走在通往
天池的林间小道中,眼睛空洞的小男孩,据说,是表哥和那位高干女儿麦荞生养的儿子麦目空。为什么不随表哥姓骆而姓麦?可见表哥在麦荞心里的分量。但是,谁把小目空从那个城市送回来的呢?那个高干女儿到哪里去了?清明节,有人看到一位披麻戴孝的女人,在表哥的坟前,长跪不起。有人说,这个女人,正是那个高干女儿麦荞,但另外有些人说,那个女人,不是高干女儿,不是国际某某台驻外胖记者桑葚,不是诗人禾子瘦脸的情人紫藤,不是如水一样温顺的白族姑娘棉柳,而是当初,在天池边办公司,在市委办公厅即将当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