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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怎麽会”煌流火讶然抬头,看见她眸光里的慧黠。
他默然半晌,而後倾身靠近她,轻轻按了接她的肩膀,查看她肩头瘀血的伤况,脸色由重而缓,松口气,从怀里取出两小包药包说:“幸好,你的伤并无大碍,并未伤及筋骨。这两包药,白的内服,红的和水敷在伤处,可减轻痛楚。等过两日,瘀肿自会消褪。”
“谢谢。”姬宫艳系好衣襟,接过伤药,然後动作有点笨拙的挟起布匹,拂掉上头占著的灰尘。对煌流火轻轻点个头,说:“那麽,我告辞了。”声音轻恍的荡起馀波。
“宫儿”煌流火出声挽留,仍有不舍。他脱口喊她的名字,极其自然的,连他自己都不自觉。
姬宫艳回过身,以秋水为姿,凝目如星,等著。静默的姿态像旷石一般,占著宝石的神韵,闪著冷温的光辉。彷佛这个姿态,她已凝形了千年万年,等了千年万年。
一瞬间,煌流火内心感到一阵突袭的震撼。他从未见过一名女子,有如此无动於表的身姿。女人的姿态是善於语言的,心中想的,不由嘴里说出,而从姿态中流露出来,像是那个芹嫿。但是姬宫艳却像矿石,低调到沉。
“我……”他不是迷惑,只是不由自主。“不知是否能再跟你见面?”
姬宫艳望著他,却并不看他,眼神隐约的有抹淡霞。半晌,她才缓垂下眼。
叹口气说:“煌将军,宫儿只是个低下的奴才,你这样说,太抬举我了。像你这种身份,岂是我等闲所能见著。”那声煌将军,她喊得很刻意,有意拉开、凸显他们之间的身份距离似。
“你别这麽说,我我”煌流火连连顿了口,欲言又止地,好不容易才说:“我对你一见如故,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像是那番似曾相识过”
姬宫艳略扬著眉抬起头,清楚看见自己的身影映在那双似翡翠的碧眼里头。
她在心里偷偷笑了。只可惜了尽管他是驰骋沙漠的大将军,却是得不到共主宠信的黑王的部下,且被正妃殷妲视为眼中钉。
“谢谢。你这么说,真让我受宠若惊。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以平等的态度对我,我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了将军。”
不知澄王信是否也像煌流火般平易近人……姬宫艳朝煌流火微微一笑,笑得心不在焉。她必须尽快再去找陀老头,除掉额上的黥痕。如果能顺利进入澄堂院,被澄王信看上的话……
“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了你。”惶流火轻轻一笑。
姬宫艳回过神,看看他。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才,却跟在鬼王暗那样的人底下。
“嗯……流火,”她小心的试探:“你是否想过离开北邑,留在殷方?”
煌流火先是看了她,略微扬起头向著天空,喃喃的,像是对姬宫艳,也像是自言自语,说:“怎麽会不想……连作梦都在想……”他们他的王和他,就是因为如此,才冒险回到殷方的。
既然如此,那他为甚麽不乾脆投向九垓共主,为甚麽还要跟著鬼王?姬宫艳满腔疑问,几乎要脱口而出,机灵的按捺住。
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目前最要紧的,还是替她自己打算。她眼眸轻轻一闭,露出淡淡的笑颜,说:“如果光只是想。终归还只是想。”跟著收住笑,含蓄地保留。世上的事,有时就算有千百分那个心,也是没用的。值得用手段的人总是比较有胜算。
“是啊,没错……光只是想,是没用的……”
所以他回来了,跟著他的王回到殷方。他又看看姬宫艳,她额上那狰狞的黥痕叫他的心不防的狠狠揪住,眼前蓦然一片晦暗。
他下意识按了按他的佩刀,让它更紧鞘。他真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他们的命运不会交集向错误的方向。他不想用这把刀向著她,不想。
第四章
掌灯时分。
殷方内大大小小的人冢纷纷点起了灯火。殷方数一数二的大地主崔大户的宅院,大门两旁雄踞著两只送福的麒麟,红漆的大门紧锁;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金彩门楣雍华气派,比起共主诸王的堂院毫不逊色。
姬宫艳绕过红漆的大门,走向一旁的小门。看门的小厮努安替她开了门,随口便说:“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三夫人等得都恼了!”
“骂人了吗?”姬宫艳听见这话,停下脚步探问。
“可不,骂得可凶!”努安长了长脸,压住嗓子,说:“等会儿你进去,记得当心些。”
姬宫艳转转眼珠,心里有了计较。她把绸布庄老板送她的料子,取了一疋递给努安,说:“努大哥,谢谢你。这疋料子你拿去!裁件衣裳结努妹子。不过,得当心穿在内里,千万别让其他人瞧见。”
看门的小厮努安,原是崔大户一个表了又表的亲戚,从小与妹妹跟著双亲上崔家投靠。他父母相继过世後,他跟他妹妹在崔冢也就落地成了奴才。努安长姬宫艳数岁,一直对她不错,时时会回护她,或像这样先通风报信。
可是他有心是一回事,姬宫艳承不承情又是一回事。承了情便是欠了债,事不管大小,按了个债名,到底不值。她知道努安喜欢她,但光是喜欢没有用!他不能帮助她,不能帮助她脱离这个地方,摆脱奴才的身份。不过,她是明白人,也不动声色,有机会就笼络。
“你怎麽会有这些料子?”努安吃了一惊。
“你别问那么多,只管收著。”姬宫艳说:“料子掉在地上沾了一些灰,你给妹子裁做衣裳前记著先清理乾净。”
努安看看那疋绸料,还是觉得不放心。
“你还是把东西拿回去。不然,要是让三夫人知道了,你又有一顿好受的。”
“不必担心,努大哥。”她将布料塞进努安的手里,嫣然一笑,朝他摆了摆手。然後,转身绕过影壁,经过内门,穿经游廊,走上内院的厅房。
她走进厅里。账房的外甥赖兴旺正弯著腰,涎著脸谄媚讨好崔大户的第三房妾,说:“一切都拜托夫人了!”赖兴旺一张猥琐的马脸堆著一条条的谄笑,不断地弯腰小心伺候三夫人的睑色。“请夫人帮忙。事情若成,我跟我姨父都不会忘了夫人的好处!”
“嗯。”三夫人斜著眼,从鼻子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瞟眼瞧见姬宫艳进来,打发赖兴旺说:“这件事我会看著办,你先下去吧。”
赖兴旺也看见姬宫艳了,他递给三夫人一个闪烁的眼神,往厅外出去。经过门庭时,两只鼠眼猥琐的盯著姬宫艳,油肥的脸皮一脸的邪欲下贱,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姬宫艳掉开睑,装作没看见。
“夫人。”她上前几步。
“都甚麽时候了,你现在才回来!死到哪里去了!”三夫人斜眼一瞪,声音又冷又尖。
三夫人原是商贾的家庭出身,眉眼的神气比起一般女子多了几分精明。长相还好!凤眼灿灿,秀鼻菱角嘴,倒也有几分秀致!偏偏吊著一双细长的眉毛,婉秀里添生一些苛刻。
因为她能干,崔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由她在把持。崔大户素来好色,对姬宫艳垂涎已久,都被她牢牢看在眼里。她担心姬宫艳会抢了她的地位,特别视姬官艳为眼中钉。
“店家找料子时,花了一些时间,所以耽搁到现在才回来。”姬宫艳低著头,慢慢回答三夫人的尖冷。
“我让你说话了吗?竟然还敢回嘴!还不给我跪下!”三夫人籍题发挥。“平时就是太惯著你们这些奴才,你才敢爬到主子头上!居然还怂恿小姐偷跑出去,抛头露面不打紧,还害她受了伤!”
“不!我没有……”姬宫艳错愕不已,连忙摇头否认。
“住口!你还敢抵赖!来啊!给我掌嘴!”
一旁站著的仆妇,立刻敏捷的走上前,左右开弓,一连掴了姬宫艳十多个耳光,出手又狠又重,打得她眼冒金星。不消片刻,姬宫艳苍白的睑便紫肿成一团,几乎变了形状。
“继续给我打!没我的允许不准给我停!”三夫人刻薄尖酸的看著姬宫艳肿胀变形的脸,说不出的痛快。
她一向讨厌姬宫艳那接近清冷的表情,憎厌她那种不千人间似的态度!更嫉妒崔大户对她的垂涎。打烂了她那张睑,她才称心。
整个崔府上下,没几个奴才不对姬宫艳心存念头和觊觎。刚才那个赖兴旺,就是来求她这件事,处心积虑想将姬宫艳弄到手。奴才只是个东西货品,没有自己的意志,主人要她怎么样,她就得怎麽样。姬宫艳是身份低贱的奴才!她一手掌握操纵她的将来。
那仆妇听得主子的命令,更加用力掌掴姬宫艳。不一会,姬宫艳的嘴角慢慢渗出了血丝。
“再给我用力打!”三夫人还不肯罢休。她看著姬宫艳额上那因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