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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可梁怒不可遏,叫道:“真是我的好徒儿呀,这些年来我真是看走了眼了,想不到你们二人居然都各怀鬼胎。承戟,你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谬论说出口来,只怕你来日没有颜面对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史承戟听他这么说,不觉微微叹气,何可梁见了他的神情,又放低声音道:“戟儿,咱们这些年来朝夕相处,在我心里,早已将你视我自己的弟兄、长子一般。其实我早看出你们不是兄妹,你对她的关爱早就超出了兄妹之情。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你沦落在盛京时遇到的伙伴,还想着有一天,能成全你。可是,她既是满人,又是这样的身份,咱们就得做出决裂之心,否则,就算你能放下仇恨,旁人又会怎么看你这个忠良之后!”
史承戟的身体微微侧动,东莪以为他要转过身来,但他顿了一顿,还是回复了原先的姿势。只听他缓缓道:“师傅,您的苦心承戟明白,可是东儿已经吃了太多的苦,我曾经说过,只有承戟放手之时,她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所以……”他朗声道:“师傅,请你看在师徒一场,就放过她吧。”
何可梁向他注目,脸色铁青道:“倘若我不答应,你是不是还要阻挠?”
史承戟微一沉呤道:“请恕承戟不孝!”
何可梁“哼”了一声,道:“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他话音未落,身形已动,刀光闪闪顿时舞成一个光圈向史承戟身上扑来。史承戟伸手后推,将东莪推开一步,自己提刀迎上,与他斗在一起。
他敬何可梁为师,心中已自怀了怯意,刀锋不敢直砍,只一味斜挡过去。何可梁看出他的心思,故意刀刀劈面而下,只对着史承戟的要害砍落。不过他对承戟确也是心怀爱护,只盼他是一时迷了心智,总有回心转意的时候。因而他手中刀式虽猛,劲力却弱,这两人各怀心事,居然勉力打平。
小庙狭窄,史承戟守多攻少,只死死守在东莪与何可梁之间,何可梁久战不下,烦躁起来,向一旁的东莪看了一眼。他这一分神,却见史承戟刀光霍霍猛地递到了眼前,他大惊后退,挥刀格开,却已不觉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持刀站定,史承戟看他住手,便也跃开一步。何可梁定了定心神,细看眼前的形势,他的武功虽较承戟为高,却也多半只是胜在经验而已。但他终究已过五十,承戟却正当壮年。倘若继续与承戟这般缠打下去,时间一长,他却极有可能要败在年纪上。唯今之计,看来定要先尽全力制服承戟,方能再图后续。
何可梁主意已定,当下皱眉吐气,再次纵身而上,这次刀刀进逼,毫不留情。史承戟顿时被这刀光围的透不过气来,只得拉着东莪在小庙间穿梭躲避,一时间,火星四溅,只砍得这小庙的立柱上尽是斑斑刀痕。
何可梁却意不在他,找到了一个时机,见承戟闪避,正中他的下怀,他轻喝一声,手中大刀已向退至角落里的东莪劈落。东莪在一旁看他们对战,一直心乱如麻,此时待见到刀光才反映过来,却为时已晚,她本能惊呼闪躲,刚刚侧开身子,只听得一声极疾的风声带过,一个东西自她身后而来,打在何可梁的钢刀上,将刀锋微微打偏,那东西落到地上,溜溜直转,竟是一粒小石子。
何可梁一怔之下,手中大刀方向虽偏,落势却未减。刀尖仍然抵到东莪的肩骨,划出一道深痕。东莪剧痛之下,背触土墙,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肩膀,顺着右臂滴落在地上。东莪伸左手扶肩,不住喘息,抬眼看向何可梁。何可梁与她目光相碰,心中不由的一软,但他的脑中却又随即想起平生恨事,对满人的痛恨瞬时覆盖一切。
他暗自咬牙,手中的大刀带着风声再动,将东莪全身笼罩在刀光之下,史承戟见到情况紧急,急的不顾一切,自后扑上,已将何可梁的手抱住叫道:“师傅……”。
何可梁用力抽手不出,道:“你再不走开,莫怪我无情。”史承戟只不答话,右手反扣,竟去握住那刀锋,刀刃何等锋利,他的手掌顿时血流如注。何可梁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史承戟不去答他,向东莪回身大叫:“你还不快走!”东莪目瞪口呆,看着他的手指缝里喷落的鲜血,却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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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风雨炼微尘 第九节 逢生(上)
史承戟急道:“东儿,快走呀!难道你真想死在这里么?”他嘶声大叫,却见东莪迷茫的眼睛渐渐清亮,她慢慢站直身子,反而向前一步站定。他只觉心里一沉,盯着她又大叫她的名字。
东莪恍若未闻,只眼望何可梁缓缓说道:“师傅,东儿跟随您多年,难道只因这身世,你便真要杀了我么?”何可梁微微一惊,东莪目光柔和看了他一会,又道:“与师傅在一起的日子,东儿实在是尝到诸般平生未有的欢喜,东儿对师傅满怀敬慕之情,总觉得如同一家人一般。难道……这只是东儿一人之愿么?”何可梁只觉她的目光如电,不由地转开头去,不与她对视。
东莪双目闪闪发亮,向史承戟看了一眼,又叹道:“有许多事东儿无法选择,但就算能够,东儿也不会后悔。能身为我阿玛的女儿,就算要历尽千般艰辛,要背负万种罪名,我也一样心甘情愿。每个朝代之所以会有相替,也总要因为前朝不堪,这才有机可为。更何况自古改朝换代,不都是要历经战乱纷火。征伐杀戮在所难免,哪一战不是尸骨成山?师傅,您所忠依的大明,还不是一样自元朝中这样过来。”
何可梁与史承戟看着她,一时间都怔住了。只见她转向史承戟,目光中似有泪光一闪,柔声道:“自阿玛故世以来,东儿渐渐年长,明白了许多当年懵懂未明的事。每当沉思回想,常常会后悔不已……如果那时候我能那样做……如果那时候我能那样说!我……能为他做的实在是太少了!所以,今日,不论是我阿玛还是我的亲人所为,这种种血债,东儿愿意一力承担。”
她抬起双眸,在他二人脸上转动,又再向前一步,站到他们跟前,忽然笑道:“我也有,也有身为满人的……骄傲!”
说话中她忽然伸手向前,也用双手握住何可梁手里的刀,史承戟大惊之下奋力回夺,她的手立刻也被刀锋划动,血如泉涌。但她忍痛握住不放,竟还迎身向前,朝刀锋撞去。何可梁惊诧无比,不由自主将刀回抽,可却为时已晚,刀锋已向东莪怀中刺落,鲜血顿时喷射而出。二人大惊之下,手足无措。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与此同时,忽然自庙外蹿进一个黑色身影,这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掌在何史二人腋下胸口各拍一掌,二人登时吃痛后退。待他们站定再抬眼看时,那黑衣人却已卷起还未来的及倒到地上的东莪,向庙门外一闪,瞬间没了踪影。
何可梁本能起身要追,史承戟忙窜上前又将他抱住,叫道:“师傅……”。何可梁低头看他,眼神渐渐柔软,手中的大刀也终于放了下来……
东莪剧痛之下,只觉神志模糊,手脚发冷。她隐约感到身体正在移动之中,努力睁开眼睛时,微睁的眼帘中看到一张陌生中年男子的清瘦面孔近在眼前,这人眉头微皱,目不斜视,正望向前方。东莪欲开口说话,随着她的提气身体顿时一阵抽搐,她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迷惘不定中,她觉得自己仿佛只是在睡梦里,这梦乡之中黑沉昏暗,孤独无比,隐隐约约的,还总似乎能感到有一股细流,自她的身体中缓缓抽离。疼痛感周而复始,却又时缓时急。
朦胧之间,她好像听得到有人在身旁唉声叹息,有时,又感觉到好似有人伏在身边悲声哭泣。但她乏力之极,别说想转动身子,便是连睁开眼睛也觉力不从心。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当她总算能自昏迷中慢慢感觉到身躯的疼痛感时,在一个夜晚时分,她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简朴的小房间里,隔着床上的青纱帐,她看到一个黑衣的身影正站在背对着她的窗旁,窗外明月窥人,已是夜深时分。
她想挪动身子,可是全身疼痛瘫软,毫无力气。她正打量四周,却听到一个十分沙哑的声音道:“你总算醒了!”听声音来处似是站在窗旁的那人所说,只是这声音古怪之极,一时竟似难辩男女。
东莪转头看他,那人依旧没有动弹,静了一静又听他道:“想不到一代枭雄爱新觉罗多尔衮,竟会有你这么一个目光如豆的女儿。”东莪闻言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