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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一点落入。
梅六往后退远了些。她并不担心十一郎,只是心里有些不自在,隐约觉得正在交战的两人有几分相似,仿佛他们才是同一类人,而自己则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异类。
这种想法很荒谬。她暗自斥责,然后蹲下身慢慢捏了两个雪团,将满腔不安包于内力当中,觑准空隙砸向那用尖利指甲在十一郎脸上划出一道血痕的妇人。
雪团并没砸中妇人,却成功地干扰到了她。就在她阴毒的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十一郎一掌击中她的胸口要害。鲜艳的血喷洒如雨,女人飞坠数步,摔落在地。
“阿郎,不要!”看到十一郎几步跨上前,五指成爪正要抓向女人凸起的肚子时,梅六惊慌大喊。
十一郎滞了滞,回头看向她,仍然凶暴的双瞳里闪过一丝迷茫,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叫住自己。梅六慌忙奔上前拽住他的手,目光落向雪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
“待我问问。”她说,就要蹲下身靠近那女子,却被十一郎一把推开。
梅六错愕,还没因这种突如其来的排拒产生任何想法,就被他接下来的动作给惊得连退数步。
凄厉的惨叫响起,原本因重任而神智渐失的女人蓦然坐起身,眼神怨毒地看向十一郎。十一郎手举半空,五指曲屈紧抓着一个巴掌大的成形胎儿,血水顺着他的指间手背滑下,然后被寒气凝结成色彩鲜艳的冰晶。
梅六觉得冷,全身不受控制地发抖,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当场吐出来。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胎儿似乎还在动弹,就像……当初她碰触女人肚子时那样。
妇人满含怨毒的眼睛逐渐失去生命的光彩,碰地一声仰倒在地上,肚腹处破开的大洞扁塌下去,鲜血与羊水汩汩而出,湿透了碎烂的袄衣,转眼冻成僵硬的一块。
梅六似乎尝到了血液的腥甜,脑子僵麻,目光始终无法从十一郎的手上挪开。
十一郎看也不看地上的妇人一眼,双腿微屈,竟然就这样盘腿坐在了雪地里,两掌微合,将婴胎捧于其间,手指张开封按住胎面五官。
梅六喉咙咕嘟了一下,却没发出声来,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又或者该说什么,只能大睁着原本明净此时却覆上了一层阴霾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身上残暴收敛重又恢复平静呆木的十一郎。
十一郎手上渐渐有白色雾气蒸腾而起,越来越浓,逐渐将婴孩的身体包绕。空气中隐隐散发出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暗香,似冬寒至极,血梅绽开。
盏茶之后,一声高亢凄惨极似婴啼的哭声突然响起,穿透簌簌雪落之声,刺破荒野的冷寂,梅六浑身汗毛竖了起来,为那声音里传递出来的绝望与怨恨。再留意十一郎的手掌,只见白雾消散,里面已无婴孩身体,只剩下一滩血水,缓缓滴落在雪地上。
十一郎站起向她走过来,将沾满血迹的手伸到她面前。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去,需要用尽浑身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转身仓皇而逃。
“为什么……”嗓子里仿佛含着一粒麻枣,艰涩得难以发出声音。她不曾少杀人,可是从不杀孩子和孕妇,更不会活剜婴胎。尽管是对方不轨在先,但是他的手段已经超出她能接受的限度。
十一郎眼中浮起迷茫之色,似乎还有一丝委屈,显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自己拉开距离。偏了偏头,他又往前踏了两步,再次将被血弄脏的手递到她眼皮下面,像是在等着她向往常一样温柔仔细地给他擦拭干净。
梅六仍满脑子充斥着那婴孩蜷曲的样子,还有它消失之前的惨号,于是错过了他罕有的反应。
第二十章 (2)
“我去看看她是什么来历。”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更不能因为他杀了一个想置他们于死地的敌人,只因手段毒辣一些就从此视他如陌路,她只好逃避地绕过他往那死去的妇人走去。
她没想查出什么,直觉上这妇人与那些角人并非一路,只是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又惹到了其他人。反正都是一笔烂帐,她也懒得去算了。
妇人已被冻僵的苍白右腕上刺着一个怪异的图案,像条长着黑色头颅和触须的绿色虫子,仔细再看,又像是条正在吞噬蜈蚣的青蛇。刺青手法怪诞,明明与实物相去甚远,却比实物更让人毛骨悚然。
梅六研究了半天,想不起这个符号属于何门何派,又仔细搜查了两遍,再无所获,于是暗自记下这个奇怪的刺青,在树下挖了个坑,将妇人草草葬了。由始至终,她都没看过十一郎一眼,哪怕他自己用雪擦干净手,又帮着挖坑填土。
回到燃烧的火堆边,她心里仍堵得慌,发了会儿呆,便踢灭火继续赶路。十一郎如同以往那样握住她的手,她没有挣脱,但身体却控制不住紧绷。
到了诌县,住客栈的时候梅六破天荒地要了两间房。她心里发寒,哪怕十一郎的手再暖再捂不热,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那只手是怎么穿破女人的肚子,将其中的胎儿剜出。继续这样下去,她怕会失控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但十一郎在这一点上一如既往的固执,任她捺着性子好说歹说,她走到哪间房,他依然跟到哪间房,绝无转还余地。
“你烦不烦!总跟着我做什么?”梅六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使劲将他推出房间,呯地一声关上门,利落地上了插销。
十一郎面对着紧闭的门,抬手按在上面,以他如今的功力,只需稍一吐劲,便能让它四分五裂。但他只是轻轻按着,眼里闪过迷茫不解,还有淡淡的也许能称得上悲伤的情绪。片刻后他放下手,背靠着门席地坐下,无视走道上来往住客以及客栈小二惊恐奇怪的目光。
房间里,梅六背靠着门蹲在地上,双手捂脸,无声地哭泣。
深深的无力感压迫着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一路行来,明明形影不离,亲密无间,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整日面对着行尸走肉一般的十一郎,她必须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样并不是最坏的,至少他不会离开她,至少他不会像清醒时那样拒她于千里之外,才能压制住心里的孤寂和无助。然而,无论如何,她心里至少还有一丝希望,幻想着哪一日他还能够恢复如常,哪怕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缠着她。但是这一段时间他的异常,以及亲眼看到那血腥残忍的一幕之后,她却开始感到恐惧,恐惧那具躯壳是否已被恶鬼控制,而他的本性早已彻底消失;恐惧也许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能再找回当初那个十一郎;恐惧自己有一天会放弃……
这一夜,门里门外,两个人背靠着背坐到天亮,只是一个懵懂,一个迷茫,一个无知,一个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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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十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奚言少华自从侑人部落逃离后,便过上了比跟子万在一起更凄惨百倍的日子。他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就算学了些武功,能够捕到野鸡野兔,又哪里会处理,哪里会生火烤熟,更别提在冬天的山林里找到能生食的果子和植物茎块了。而最悲惨的是,他迷路了,不仅找不到出林的路,连原路返回侑人部落也做不到。
看到不过几日不见,就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少年,纪十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对方的身份,原本坏到极点的心情突然便好了起来。
“啧啧,这是哪儿来的少年仔啊,恁的玉树临风,俊俏可人!”她笑嘻嘻地跳到奚言少华面前,不怀好意地调侃。
奚言少华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她,本来萎靡得几乎就快要把自己埋进地里的神情登时一振,仇恨而戒备地瞪着她,显然以为她是特地来抓他的。
纪十撇撇嘴,又扑哧一下笑了起来,拿着棍子随手敲了敲旁边的树干,状似漫不经心地道:“别跟个斗鸡似的。本姑娘要回中原,看你这么可怜,就做个好事捎带你一程好了。”
奚言少华哼了声,哪里肯信她这么好心,但毕竟吃够了迷路的苦,要让他一口拒绝也实在做不到,只能将心里的怀疑毫不掩饰地表现在了脸上。
纪十才懒得解释,小手一挥,大咧咧地呦喝道:“走吧!”说着,并不理人是否跟上,就这样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在山林里转了几天,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如果不是对头的话,奚言少华只怕早已扑上去号啕痛哭了,如今又怎肯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当下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你真识得路?”走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问这个问题。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来的时候她还昏迷着。
“不是每个人都是笨蛋的。”纪十不屑地哼道。耳中听到啯啯地啄食声,眼疾手快,一棍子砸了出去。等她走过去将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