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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了,给她止血。”将空杯倒转,他目光沉静地看向周巽。
梅六发不出声音,却不妨碍她无声地破口大骂笨蛋,只是原本满含倔强的眼中却浮起了水光。
“想不到你竟是个痴情种。”周巽啧啧赞叹道,尽管之前隐伏于船底时就知道十一郎对这个女子照顾得无微不至,所以才兴起以之为要挟让他就范的念头,但心中倒底有些忐忑,如今见计策得逞,不免惊喜异常。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打算放手,只是笑道:“急什么,流这点血死不了人。”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耻。”像是在意料中,十一郎并不愤怒,眼睛也不再看向梅六仍在汩汩流血的手以及她因缺氧已略微透出青紫的脸。
“过奖了。”周巽只把他的话当成赞扬,厚颜无耻地接受了。“你的眼光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差,连这样的货色都看得上。”
十一郎知道他是在等药力发作,于是也不做无用地催促,自然更不会愤怒,只是淡淡道:“她喜欢的可不是我这张脸。”
一句话正正戳中周巽的心病,然而不等他发作,十一郎已接着道:“原本我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没想在这个时候找你算旧账。如果你聪明的话,在我走之后,找个地方藏起来,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江湖上,那样寿终正寝也不是不能。”
他仿佛跟老友闲话家常一般娓娓而谈,即便说的内容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仍不由得让舱内舱外的人专心听了下去。
“可是你偏偏还要找上来,还要动我的女人,都四十岁的人了,蠢成这样,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第三十三章 (3)
舱外罗青和邓直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说出如此毒辣的话刺激对方,还用的是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别说是正主儿周巽,便是他们这两个听壁角的都有些不知要如何反应。
看着周巽苍白的脸因愤怒而胀红,手腕颤动,似乎想要挑断梅六的另一只手筋,十一郎不紧不慢地说出一句话,成功地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若敢再伤她一下,我不介意收一具尸体。”见对方果然不敢再动,十一郎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扼在梅六颈间的手,又继续自己之前的话,“当初你毁我全身经脉,断我四肢,生剥我脸皮,又将我坠于断沧江中作饵戏鱼。我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于你,让你如此恨我。而今我也不再想知道。因为这些,我将一一还报于你。”
说到还报两字时,原本还在讥笑他死到临头还嘴硬的周巽突觉屁股下面一空,座下的椅子仿佛突然消失了般,整个人往后便倒,饶是他反应机便,猝不及防下也不由闹了个手忙脚乱,虽然仍抓着梅六,心神终究还是松懈了一下。而只是这短短的片刻松懈,对于十一郎来说已经足够。
未等周巽坐到地上,他的天灵盖已落入突然暴起的十一郎手中,一股力道自百汇穴而入,让他浑身一阵软麻,哐当一声,手里拿着的匕首掉在了地板上,同时抓着梅六的手无力地松了开。
原来十一郎饮下掺了药的茶,不仅仅是为了让周巽放松戒备,还为了能够靠近他,以便能把握最佳时机出手控制住他。之后在说话间,一边刻意激怒对方,一边暗自从足底输出真气,透过船底直接摧毁其座下的椅子。他要的便是对方坐空的那一刹那慌乱。
“你、你怎么……”周巽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显然想不明白在喝下他的药之后对方怎么还有能力提聚真气。要知道,对于自己的药,他是极具信心的。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帝皇蛊更毒?”十一郎语调没有起伏地反问,同时弯腰小心地抱起梅六,然后对着窗外道:“你们还要看多久!”
邓直和罗青没想到在外面蹲了半天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事情就解决了,不免都有些尴尬,先后从窗中穿入。罗青一眼看到被折磨得面如金纸,血流一地的梅六,再看向被十一郎封了周身大穴软瘫在地的周巽,想起之前听到的话,眼中闪过厉色,走过去就是一脚,直把周巽踢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后狠狠地撞在舱壁才停下。
“见过混蛋的,没见过这么混蛋的,他娘的,老子还跟这贱人称兄道弟了十多年,这双招子怎么就瞎成这样!”他忿忿不平地吐了口唾沫,恨不得连自己也揍一顿。
你的眼神一向不大好使。邓直暗道,看向狼狈地趴在地上哆嗦成一团的男人,眼中充满了鄙夷和厌恶,却并没像罗青那样也上去踢上两脚。对于他来说,无论怎么讨厌这人,这事都跟他没太大关系,也轮不到他去做什么。
“把他扔到外面去,别弄死了。”十一郎将梅六放到床上,头也不回地道。
罗青闻言没有二话,上前拽住周巽的衣领,拖死狗一样把人拖了出去。邓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走到床边看了眼梅六的伤势,在十一郎赶人前拿出一个白玉瓶递过去。
“这是冰魄寒玉膏,止血甚效,且可延缓伤口愈合,又不令之生腐。”此时无大夫可为梅六续接手筋,若用一般的伤药,自也会好,但伤口肌肉筋络愈合时是会挛收萎缩的,到时这只右手肯定会彻底废掉。就算之后找到好的大夫能够给她重新接好,但所吃的苦头必然要翻数倍,且好了以后也不见得还能和正常时一样。就跟断骨一样,最好是在骨痂形成前对合固定,那样自然比长歪了重新打断来接恢复的效果好。
十一郎也不客气,道了谢接过打开挑出一大坨给梅六敷上,那药润洁玉白,透着幽幽的莹蓝,散发出清雅冷香,一看便知极品伤药。刚一用上,立时便止了血,而后便似一层薄膜将疮面保护起来。
用干净的布带将伤口包扎好,十一郎才微微松口气,直起身时发现邓直仍在后面,于是将手里剩下的药膏递还给他,同时道:“这里我一人就可以了,劳烦邓兄去跟船家说一声,让他帮我把药煎上。”
邓直没有接药,只是说:“留着用吧,不是一次就够的,我去熬药。”语罢,便干脆地转头离开了舱房,还不忘将门拉上。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十一郎眼神变得温和,他没想到罗子矜那个不着调的倒是交了这么一个好友,可比他有眼光多了。无声地叹口气,他心神再次回到已昏迷过去的梅六身上,伸手摸到她的右肩,手法利落地一拉一推,便将脱臼的臂骨复了位。
梅六痛叫出声,头往后仰,脖子绷得直直的,人却并没醒过来,只是冷汗跟不要钱似的地直往外冒,显然是痛到极点。
十一郎唇角微紧,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在弄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之前,人已在床沿坐下,探身将梅六抱进怀中,一手轻托住她的腰,一手将她的头按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
“没事了,没事了,一会儿就不疼了……”他一遍又一遍地低语,平静温和的语气仿佛有缓解疼痛的力量,梅六紧绷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手指轻轻划过女人秀雅的眉尾,挺秀的鼻头,苍白的嘴唇,最后落在她颈项青紫的掐痕上,十一郎闭了闭眼,突然低头在她湿冷的额角吻了吻,这才将人放回床上,而后迅速退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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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周巽被十一郎一脚踢飞出去,重重落在甲板上,哇地吐出口血来。十一郎目光阴鸷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走上去,脚踩住他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碾碎。因为被封了周身大穴,周巽便是想惨叫也叫不出来,只是张大了嘴,嗬嗬地喘着气,面容扭曲,眼中充满了怨毒。
十一郎这时原该给梅六查看并处理腰脊的损伤,而不是急于来此地虐囚,但是体内那只嗜血恶魔却因为发现他的情绪渐失掌控而蠢蠢欲动,已压制不住,故而他才会匆匆离开梅六,将发泄的目标转到周巽身上。
当年,问剑斋遭逢大难,他背负血海深仇侥幸逃脱,举目茫然,只觉天下之大竟无自己容身之处。那时,他唯一想到的就是一山之隔的好友周巽,谁想对方却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那些日子,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恨不能没有逃出来,只觉能与问剑斋一同化为灰烬也是种幸福。后来若不是那小侍童心软,在某次将他吊入断沧江中戏鱼时,故意弄断绳子,或许他早已葬生鱼腹之中。
第三十三章 (4)
看到周巽似乎想说什么,十一郎沉默了一下,足尖飞出,点在他咽喉下。
“咳咳……”一连串艰难的咳嗽声,周巽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满眼讥嘲地看向十一郎,急促地喘息着。“你便是将我全身骨头都碾碎了又如何……咳咳……阿月她已经是我的女人,她还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呵呵,你便是顶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