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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懿肃然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些事,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吴良辅忙应承道:“娘娘英明,奴才方才来时,皇上正在用早膳呢,此时只怕也要用完了,奴才要赶着回去伺候,便不多留了,娘娘有事随时召唤奴才即可!”
淑懿点头道:“你去罢,毕竟伺候好皇上才是最要紧的,本宫轻易也不会唤你,你说的那句话,本宫也照样说给你,御前当差虽然荣耀,然而越是荣耀的地方,越是‘高处不胜寒’,你若想保得长久富贵,必要事事以皇上为先,伺候好了,皇上信任你,别人自然也就动不得你了!”
吴良辅诺诺答应了,一时去了。
云珠看吴良辅出了承乾宫,才端了洗脸水来。淑懿见水面上飘着许多干花,问道:“天寒地冻的,你是从哪儿弄的这些个?”
云珠笑道:“这是奴婢春夏时摘得御园里的时鲜花卉,加了胡椒与冰片,存在鬼脸青的瓷坛子里,埋在花根儿底下——娘娘瞧,这杏花可使肌肤红润如玉,玫瑰可以使皮肤柔腻光泽,茉莉可祛除脸上斑点,是不是很适宜娘娘用?”
淑懿才诞下四阿哥,虽说月子里养得好,容颜也恢复了大半,可终究还有一星半点儿的斑点在脸上,云珠春夏之际便摘了花朵存起来,这时候才拿出来用,想必是知道妇人生产之后容颜憔悴,才早做打算的,心中更是欢喜,拍着云珠的手背笑道:“到底是你,□想得周全!”
净了面,淑懿拿自己做的芙蓉玉颜膏,在脸上匀净了,云珠又拿出一只青玉暗刻茱萸花纹的小盒子来,打开看时,是一盒深玫色的胭脂,却是胭脂汁子兑了花露蒸的,云珠才要动手,淑懿道:“我自己来吧!”便接过云珠手里拈着的一支镶着南珠的细白玉簪子,挑了一点儿出来,先点在唇上,又用水化开,抹在手心里拍脸。
内务府平日派给嫔妃的份例胭脂,多是从京城的大胭脂铺子所购,成色良莠不齐,这胭脂却是阿霸垓旗的牧人从焉支山上弄来的,是端顺妃的阿玛着人给她送进宫的,统共才得了四五盒,端顺妃便给淑懿送了两盒来,自然是为着淑懿替她解决了恭靖妃这个难题,特地谢她的。
孝庄因遣人来嘱咐了两回,四阿哥的满月酒,虽是喜事,却是家宴,不必穿得太过郑重,只着家常衣裳即可,淑懿早就选好了一件绯色百蝶穿花的缕金宫装,喜庆而不张扬,满把的青丝只挽作一个简单的发髻,云珠拣了一枝朝阳五凤挂珠钗簪上,又选了一套宝蓝珠花替淑懿簪在鬓边,梳妆完毕,果然容颜娇媚,不减当初。
虽然孝庄与顺治都遣人来说了,淑懿有四阿哥要照顾,满月酒不必去得太早,只在开席之前到了即可,但淑懿仍旧辰时就妆扮的整整齐齐,领着云珠和皎月,先去慈宁宫给孝庄请安。
顺治叫她在承乾宫多歇一会儿,那是真心的,可孝庄就未必了,淑懿将雪肌丸一事与册封嫔妃的事连起来想想,总觉得孝庄多半是在试探她,看看她是否在诞下皇子之后,恃宠而骄,越是这样树大招风的敏感时刻,淑懿才越要含蓄低调,不然一个不当心,授人以柄就不好了。
孝庄也才用了早膳,正坐在东暖阁的花梨炕上,倚着藤黄的蟒缎引枕吃水果,苏茉尔站在一旁,正拿着刻花银刀,将柑橘一片一片的切下来,放在孝庄面前的五彩盘龙碟子里。
只听当值的宫女一声通传,淑懿已经满面含笑的端然进来了,见了孝庄,便要福身行礼,孝庄忙叫金珠搀了起来,免了淑懿的礼。
孝庄假作责怪:“哀家都着人去说了,不必来得这样早,你来了,谁替哀家照看孙儿去?怎能为了哀家这老太婆,委屈了我的孙儿!”心里却是开怀不已,看来这个贤妃果然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宠冠六宫的人,如今又诞下皇子,却没见半点轻狂,反而愈加的谦逊起来,后宫之中就是需要这样的人才好,可惜她不姓博尔济吉特……
淑懿婉然笑道:“臣妾来慈宁宫之前,已经嘱咐了乳娘,好生照顾四阿哥,这个把月来,臣妾冷眼留心看着,乳娘品性纯良,且对四阿哥也十分尽心,太后只管放心就好。臣妾替太后和皇上照顾四阿哥是要紧,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废了礼数。”
孝庄点头,这一个月来,因着顺治要封淑懿为贵妃,四阿哥为荣亲王的不悦也稍稍减轻了些,不会因为有了皇子就不孝敬长辈,关心皇上,也没有因为一味讨长辈喜欢,就疏乎了孩子,两头都能周全的妥妥贴贴的,难怪圣眷不衰。
孝庄含笑道:“你来了也好,你来给哀家剥橘子,也跟着尝尝鲜,这是闽浙总督才贡来的福橘,图个好彩头罢,叫苏茉尔歇一歇,金珠去给我们冲一壶茶来。”
☆、87第八十七章 慈宁巧遇
金珠答应着去了;孝庄命苏茉尔在她的对面置了一个弹墨月白绫的鹅羽垫子;叫淑懿坐在上面;淑懿便陪着孝庄一面吃橘子,一面谈讲四阿哥这一个月来的趣闻趣事,虽然四阿哥出生后,孝庄便见过四阿哥;可究竟是冬日里;怕从承乾宫里抱了来令孩子着凉;故而这一个月来竟没大见,孝庄对淑懿有再多的诫心,祖孙之情总是天性,听淑懿讲起四阿哥;心中如饮了醇酒一般,甜丝丝的,越发地听不够了,娘儿俩这一说话,竟说到了将近午膳时分。
听着正殿中的太监宫女已在布置宴饮之事,孝庄才与淑懿出来,迎接宾客。淑懿自是春风得意,而孝庄,由于这半日都沉浸在新得孙儿的喜悦中,也是红光满面,皇后嫔妃们看在眼里,也就猜出个□分了,别人犹可,皇后本来就不受皇帝待见,眼见淑懿生了儿子,连以往最肯替她撑腰的太后,也不由得偏向淑懿了,不由暗暗地咬牙切齿,又伤心自己肚子不争气,一直也没个动静,可柔华是个内敛之人,只能把这一切吞下去,面上还要显出一副雍容大度的笑容来。
康嫔对这一切,就不是伤心气愤那样简单了,简直就是绝望!都是嫔妃,若是自己没本事生出皇子,受人冷落也就罢了,可如今同样是生下皇子,且满月酒相隔仅有一日,这其间的差别,却已是判若云泥了!
当然孝庄在这些事情上还是比较公允的,四阿哥满月酒的席面与三阿哥的皆是同样,只是孝庄招待宫里宫外女眷的酒菜一样,女眷们送的贺礼却大不一样,康嫔娘家是汉军旗的,入宫时不过是个庶妃,三阿哥又天生孱弱,皇室宗亲们不过是为了挡面子,依着往日的例送的贺礼,有一起拜高踩低的,不减上一两样,也算厚道了。哪如淑懿如今一般宠冠后宫,眼看着就要封贵妃,四阿哥尚未满月就被封为和硕荣亲王,宫里嫔妃不算,各府女眷诰命们想要巴结奉承还来不及呢!
康嫔来的时候,见偏殿里头堆得小山似的贺礼,金光闪闪,与昨日三阿哥的贺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素来心思细腻想得多,这样的对比,若是落在宫中太监宫女的眼里,往后哪一宫的差事最要紧,哪位阿哥是最要奉承的,岂不是一目了然,难不成她和她的三阿哥,要一辈子生活在那个女人的阴影之下了?
想到这些,康嫔的胃就先绞痛了起来,却又不能中途就走,她不怕别的,只怕顺治会责怪她失礼,往后更会忽视三阿哥。
慈宁宫里打扫的纤尘不染,两溜黑漆大宴桌已然摆好,从太后皇帝起,后宫嫔妃,诰命女眷们早已按座次安坐,只还不到开宴时分,各人便与相近之人聊天,淑懿好容易将过来与她亲近的女眷应酬的差不多了,忙偷了个空儿,扶着皎月的手,从后殿溜了出去。
才转出垂花门来,便看见费扬古长身立在朱壁之下,淑懿好些日子不见他,顿觉比原先又高了许多,也壮了许多,费扬古眼尖,隔着老远看见了淑懿,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淑懿倒有些近乡情怯,脚步刹那间有一丝迟疑,眼眶里两颗热热的泪珠子早已在油油地打转了。
费扬古快走几步,来到淑懿面前,就要屈身行礼,淑懿的一把拉住,抚着费扬古的头颈,道:“又长高了好多……”一语未了,泪如雨下。
费扬古今日因是进宫来喝喜酒的,穿得格外齐整,一身石青缂丝八团排穗褂,绣着海水青藤的纹样,淑懿依稀记得这还是她在家时,给费扬古绣的,因抽出湖水色的绢子,拭了拭泪,问道:“怎么这衣裳竟还穿着合身吗?”
费扬古笑道:“原先的衣裳早都穿着小了,只是额娘说上头的刺绣都是姐姐一针一线绣的,不好就这样扔了,因此将旧衣上的绣片裁下来,做成堆花缝在新衣上。”
淑懿定神一瞧,果然如此,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