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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军?
是的,有印象,他是自己的病人。今天早上还有两名警察到自己的心理咨询室来,取走了他的部分资料。下午又追来一个电话,厉果显得异常紧张,弄得石晓静自己也惶惶起来。
欧军可不是普通的病人,算起来与她还颇有渊源:他曾经是石晓静中学同学谭露的“男朋友”。正是谭露建议他来找石晓静做心理咨询的。
按照谭露的说法,一开始她并没有发现欧军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只觉得这个男人很奇怪,确切来说是羞涩。他对于女性有一种天生的腼腆,总是远远地与女性保持着距离。如果有女性主动与他说话,他会表现出一种滑稽的局促:脸红;尽管没有汗,也要不断地用手擦拭额头;不敢用正眼看人;不停地搓手……
这一切,就是谭露会给“男朋友”这个词加上引号的缘故。
谭露与欧军的相识缘于一场通俗的相亲会。
为了发挥余热,街道居委会几个退休的老阿姨行动起来,为基层的单身公务人员牵线搭桥。她们联系了不同单位的单身男女,在文化馆的教室里举办相亲会。在此之前,类似活动已举办过数期,也确实有效,有许多对上眼的年轻人因此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作为著名的“困难户”,欧军到后来成为那几个热心老阿姨的重点关注对象。
与欧军不同,谭露的到来却完全属于巧合。
她是市话剧团的宣传干事,20多岁,时髦,很有“招蜂引蝶”的潜质。这样的女人,说她单身或许还可信,若说“沦落”到要靠相亲才能招来“苍蝇”,那是绝对不至于的。事实上,她是被人硬拉来的,因为相亲会上男多女少的局面。拗不过一个女友软磨硬泡,她只好过来“充人数”。当然,如果说能够有看得上眼的,也未必是件坏事。
可惜谭露来得晚,几次相亲下来,但凡有点模样儿、能说会道的单身男子早已被人抢走了。与其说欧军是在剩下的一群歪瓜裂枣中脱颖而出,倒不如说他的特殊举止让谭露觉得可笑,这才引起了她的注意。在道听途说、老阿姨们的“严重”推荐以及有些夸张的“传说”当中,谭露渐渐觉得,这个腼腆男人有种特别“逗”的气质。
“如果你和他谈上,我可是真佩服你了!”拉谭露来相亲的女友说。
女人之间总喜欢搞这些名堂。经不住调唆,谭露决定去试试这个奇怪的男人。如果她知道,此时欧军已经开始“不对劲”了,就死活也不会“以身试法”了。
根据弗洛伊德的观点,强迫症患者的重复行为是一种“取消”的象征形式,通过这种行为来“取消”或者“去除”过去的某件事情(比如,欧军在异性面前会克制不住地反复搓手)。尽管一百多年之后,弗洛伊德的很多理论在学术上并非完全站得住脚,但仍有相当一部分具有参考意义。
欧军的童年有难以愈合的心理创伤,导致他成年后行为的偏差,这是谭露事先不知道的。可惜,当她意识到所有这些可笑举动都不是欧军在故意搞怪,而确实是他脑子有病时,已经迟了。
凭心情,游刃有余地周旋于数个男人之间——谭露原本深谙此道。
她懂得如何疏离过于靠近的危险,而在男人丧失耐心、意欲离去的时候,她又有手段将他再揽至身边。都市里,但凡有些姿色的女性,都天生有此技能。谭露一定意想不到,她纯粹因“好玩”而对欧军做出的轻佻行为,竟彻底毁掉了他,也毁掉了自己。
谭露是欧军的初恋,是他在母亲之后接触最多的女性。他闭塞的心灵再一次面对异性敞开,这种积蓄已久的心理能量,转变成不可思议的控制欲,彻底发泄了出来。
因为谭露,欧军的病情升级了。
因为父母长期在外地工作,谭露向来独居。她没料到,相亲会后的第二天一早,欧军就已经站在她家楼下了——昨晚正是他送谭露回家的。
欧军表现出了一个男人在追求女性时应有的热情和细心。他买了热牛奶和点心,在楼下的树旁站了一个多小时,近乎虔诚地用自己的胸口保持着早餐的温度。
一开始,谭露还没反应过来,后来认出这是昨晚那个可笑的小子,她还得意了一会儿。可是,当欧军掏出那份饱含着体温和体味的早餐时,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事儿如果发生在相恋多年的情侣之间,没准女性还会因为感动,而突然萌发嫁给这个男人的念头(很多电视剧里,男士都是通过类似的温柔举动而俘获女友的心的)。可关键是,她和欧军相识还不超过二十四小时,而且,如果欧军生得如同韩庚一般帅气,那么她也许还能凑合忍受,可惜他只是个秃顶,而且长相也很“古典”……
因此,只要谭露不是传说中的“脑残”,第一反应一定是因为这种矫情的举动而反感,甚至恶心。
后来谭露才明白,这一切都不是欧军在惺惺作态、用拙劣的手法欺骗女性,而是他发自肺腑、情真意切地以他自己的方式在表达爱意。很明显,欧军这一系列奇异的行为,超出了常人所能承受的范围,让谭露厌恶,最终转变成恐惧。
欧军开始无休止地纠缠着她。
有病态控制欲的男人,总是一厢情愿地把对对方的限制看成理所当然,并给自己令人惊讶的所作所为一种合理的解释。“我都对你这样了,你怎么还可以那样?!”这是控制欲极强的男人脑海中相当常见的思维方式,他们也往往是最自私的人。
欧军觉得,“我都可以在你家楼下站一个多小时,而且用体温为你暖着早餐了,你怎么还可以弃我而去”?全然不顾谭露从一开始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于是他开始跟踪谭露。
当谭露一如既往地用冷漠甚至羞辱来拒绝他的时候,欧军才发现送早餐这一招根本不好使。他默不作声,羞愧(好在他还有羞愧感),懊悔,但就是不明白谭露这样做是为了把他给甩了,而并非他一厢情愿想象的那样,是因为他自己犯了错。
他歇斯底里地寻找自己身上的缺点。此后,他每天“油头粉面”,将为数不多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西装革履地守候着谭露。除了上班时间,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谭露身边。除了准备各式点心,他还像个偏执狂一样为她送上牛奶——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见面,就来一盒光明牛奶。
直到谭露实在受不了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巴掌拍掉他送来的点心,欧军才有所醒悟。
但是,他并没有真正了解谭露的意图——
“你是不是有人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令谭露不寒而栗。突然,他失控似的把她逼到墙角,从她的包里强行夺过手机,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儿。
他把手机通信录里自认为是男性名字的号码,挨个儿拨了一遍:“我是谭露的男朋友,你以后不许再给她打电话!”
谭露彻底傻了,她想到了报警。
然而那一丝寒光提醒她,眼前这个男人是个十足的疯子!她怀疑有一天自己会被他砍死在家里,这决不是开玩笑,而报警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于是她找到了中学同学兼心理咨询师——石晓静。
初次见到欧军的时候,石晓静马上意识到:他的问题已经不只是平常的心理问题了。
正如谭露带着哭腔所说的那样,“我想他一定会杀了我”。
无论是通过理论还是凭经验,石晓静始终不明白,一个有异性社交障碍强迫症的男人,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成控制欲极强的偏执狂,而且病情恶化如此之快?
但她知道为什么欧军遇到女性就会不停地搓手——
他停不下来!
离开超市,石晓静开车赶回自己家。
每隔几周,她都会带一些有代表性的案例回家,私下里她正在写一本有关现代人心理健康的书。她记得,欧军更多的资料,如今正躺在她家的书房里。回家途中,她打了个电话给谭露。关机,尽管这正是谭露一向的风格——也许她此刻正在和哪个帅哥或者富家子弟厮混——但石晓静还是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总觉得哪里正在发生着严重的事情,因为她比谁都了解欧军。
20世纪80年代初,欧军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独子。和中国城市中众多的三口之家一样,欧军五岁之前的童年就算说不上幸福,也起码能用“安稳”来形容。在中国,独生子女一向都是大过天的,他们身上还寄托着上一辈的殷殷期望。父母们将满腔热忱和对美好生活无限的追求,都转换成了对孩子的溺爱。然而,欧军的父母却有些例外。
他们是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来对待这个意外地闯进他们生活的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