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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忙出去带了进来,谷二十七一眼看到那个暗舱底有人,身子一颤,瞪大了眼。
赵不尤盯着他:“你过来看看这人。”
谷二十七畏畏缩缩走了过来,朝郎繁的脸望了一眼,低声惊呼一下,纳闷道:“他?”
顾震忙问:“你认得他?”
“他是搭我们船来汴京的客商,昨天在应天府上的船,住在对面最尾一间小舱里……哦,不!不是这只船,是我们那只梅船。今天晌午船靠岸的时候,他和其他客人都上岸了呀,咋会在这里?”
“你看到他上岸了?”
“是呀,就是看着客人们都走了,梅船主才让大家收拾客舱,小人进来收拾这间……唉,又错了,不是这间,是我们那只梅船的。正收拾着,不知怎的,后脑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转过头来。”
谷二十七转过身子,用手摸着后脑:“就是这里——”
赵不尤凑近一看,他的后脑果然有一片新瘀伤,还渗出些血,尚未干。
“你们那船穿过虹桥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你们那船上的小舱室和这船的很像?”
谷二十七环视舱室:“大小差不多,摆设也差不多,小人在水上过活,见过的客船无数,小舱大都是这个样子……”
“脚下也有这种暗舱?”
“这个?这个倒没有。一般客船都没有,这汴河水不算深,人和货加起来已经很重,再在这暗舱里放满东西,船会吃不住水。”
“你们那船上一共多少人?”
“我算算看,”谷二十七扳着指头,“梅船主,刘嫂,吴嫂,舵工两个,锚工两个,桅工三个,篙工八个,纤夫六个,杂役两个,总共二十六个人。”
赵不尤心想,除了郎繁,这船上死去的共有二十四人,连谷二十七,则是二十五人,便问道:“你自己算进去了?”
“算进去了,小人是杂役。”
顾震吩咐道:“万福,你带他去认一认那些人,看看是不是都认得?”
过了一阵,万福带着谷二十七回来:“那二十四人中,他说二十二个人都是他们船上的,只有前舱两个,他不认得。”
赵不尤听了,心中惊疑。那只梅船凭空消失,船上的人却到了这只新客船上,而且全都死去?
他忙问谷二十七:“梅船上原先总共有二十六人,死去二十二人,除了你,还有三人,哪里去了?”
谷二十七忙道:“小人也不知道。”
万福道:“那船在虹桥下遇险时,两个纤夫跳下船,到桥头抛下纤绳拉船。当时太乱,不知道那两人去了哪里。卑职今早四处查问,附近的人都没留意这两人。至于剩下一人,就不知道了。”
赵不尤问谷二十七:“那三人姓名你该能想起来吧?”
谷二十七道:“两个纤夫应该是胡万和刘七,另一个……也是杂役,名叫汪三十六。”
万福道:“卑职再去查访一下。”
第三章 醉东风
天下国家无皆非之理,故学至于不尤人,学之至也。——张载
赵不尤比往日起得早,天才微亮,温悦还在安睡,他小心下床,拿了衫子到外间,琥儿在小床上也嘟着嘴睡得正好。他套上衫子,轻轻打开门,来到院中,一阵清寒扑面,昨夜下了些小雨,落了一地的杏花和梨花。
他舒展舒展身子,照例打了一套龙虎散拳。这些年赵不尤虽然潜心读书,却也没有丢掉习武。他以为,不论一人、一家、一国,不但该强其心,也须健其体。这才合乾健之义。本朝开国以来,强干弱枝,重文轻武,一百六十年间,文艺勃兴,国气却越来越文弱柔靡。面对北辽与西夏,只能以岁币换来和局。而如今,东南方腊造反,更有女真崛起于东北。大宋却如同一位娇弱佳人,强盗环伺,却仍描眉梳鬓,顾影自怜。
时时处处,赵不尤都能觉到国势之虚弱危殆,就如这院中的梨杏,昨天还满树繁花,一点小风雨,便落花飘零,遍地凌乱。身处此世,以区区一人之力,难挽颓局,却不能不时常涌起忧世之叹。他心头郁郁,随口填了首《醉东风》:
东风席卷,一夜凋残遍。万里江山春色黯,可叹无人照看。
年年岁岁追欢,朝朝暮暮谁闲?梦里烟花过客,醒来谁理残篇?
吟罢,他转而自诫道:何必做此悲声?太平何须壮士勇?岁寒才见松柏心。徒忧无益,不如尽力做好手边事。对得起己心,便是无负于天命。于是他又想了想,将最末一句改了过来,沉声吟道:以我心灯一盏,照他长夜寒天。
“改得好!”门里传来一声赞。
赵不尤回头一看,是妻子温悦,她轻步走了出来,笑着道:“人都说我大宋诗虽不如唐,词却异峰突起。前两天我还和瓣儿聊起来,这一百多年来,除了苏东坡,大半的词,都过于柔弱无力。堂堂男儿,却效仿小女儿情态,很多词,连我们女人家读着都嫌脂粉气太重。反倒是李清照,一介女流,她新近填的《渔家傲》,一句‘九万里风鹏正举’,便胜过大半男人。相公方才这首,有大胸襟、大悲怀。但若一悲到底,丧尽气力,便失了君子气格。所以,末句改得尤其好。哀而不伤,归于仁心正道。”
赵不尤听后大为快慰,自己生平一大幸,便是娶到温悦这样一位知己贤妻。
这时厨娘夏嫂、墨儿和瓣儿也都起了,温悦和瓣儿去帮夏嫂一起整办早饭。墨儿也在院中舞了一套剑法,这也是他每日的早课。等他练完,饭菜已端上了桌,不过是清粥、烙饼和几样小菜,俭淡素洁。
四人吃着饭,聊起昨天那只梅船消失的事来。
昨晚,发现郎繁的尸体后,顾震派万福去接了郎繁的妻子江氏来认尸,江氏见到丈夫尸首,顿时昏了过去。
赵不尤道:“今天我先去探望一下郎繁的妻子。”
温悦轻声叹道:“我也去看看江妹妹。郎繁这一走,那个家可就难了。可怜他一对儿女,一个四岁,一个才两岁……”
赵不尤转头对墨儿道:“今天我事情有些多,你替我在书讼摊子上守一天。”
墨儿点了点头,但似乎有些畏难。
赵不尤笑着鼓励道:“怕什么?凭你的才能见识,就是独自开一家书讼摊也拿得下来。”
墨儿忙道:“还差得远呢。”
瓣儿在一旁嚷道:“你总是这个样子,行就是行,有什么好怕的?”
温悦笑道:“你们两个,一个不行也喊行,事事强出头;另一个行也说不行,又过于谦退。互相匀一点就好了。”
赵不尤也笑起来,对墨儿道:“若有来写讼状的,你若能办就办,若拿不定主意,就先留着,等我回来再看。”
“嗯。”墨儿低声应道。
昨天岸边所有人都亲眼见到了梅船,它是如何凭空消失?究竟去了哪里?
赵不尤并不信什么神仙之说,一向认为万事万物皆有其理,所谓“神迹”,不过是不明其理,一旦明白其中道理,异象怪谈便不足为怪,不攻自破。
当年真宗皇帝为树神威,就曾密造过天书降临的事。上有所好,下必风从,那些年,从朝廷到民间,各处都争献祥瑞,以邀宠赏。当今天子,崇信道教,痴迷神仙之说。天下又重现各种“异象”“神迹”,其中大半牵强附会,小半装神弄假。
所以,昨天整件异事中,那白衣道士倒是最好解释,只要躲在船中,适时跳上木筏,再装扮得怪异一些,便能做到。问题在于他这样做,意图何在?
看那银帛上“天地清明,道君神圣”八个篆字,应该是为了造出祥瑞神迹,希求恩赏。但若是只为造祥瑞,断不敢随意杀人,而且是杀死二十五人,不祥之至。
银帛上另添了两个墨字,把吉文变成大逆讽文“天地不清明,道君欺神圣”。看来是有人故意作对,破坏“神迹”。这作乱之人胆大无比,难道船上人都是被他所杀?
除了漂走的白衣道士和两个童子,船上只剩一个活口——谷二十七。
杀人者是他们其中之一?
白衣道士是假造祥瑞者,应该不会杀人。两个小童,更难杀掉二十五人。
那么,凶手是谷二十七?他是装作被打晕躲在暗舱内?但他脑后的确有被钝器重击的伤痕血迹。
梅船撞到新客船之前,船上船工必定还在划船,据旁观者所言,从撞船到消失,并没有多久,以他一人之力,这么短时间内,如何毒杀二十四人?何况其中两个是新客船上的人?还有,梅船上的人为何又会死在新客船上?难道谷二十七在说谎?那些人并不是梅船上的人,而是新客船上的?——应该不会。
当时梅船在虹桥下遇险,船工们都在拼力划船,桥上很多人在围观,距离梅船很近,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