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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走堂弟们之后,我直奔炕床而去,一把抱起小木箱。就在这时,我又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跟屋里其他东西不同,小木箱竟然出奇的干净,像是有人刚刚打扫过,而扣子上原有的小锁头也不见踪影。
坏了!别是一个空箱子。我心头一震,做了个深呼吸后,猛的一下打开,只见满满的一箱书籍垒叠其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谁先我一步进来的?我满脑疑惑,不过可以肯定这不是贼干的,因为像这么偏僻、贫穷又淳朴的山村,“偷盗”一词几乎没有出现过,屋里也没翻动的迹象,再说,贼是不可能偷完了帮你换门锁的。
我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纠缠这些疑问,那样只会更迷茫,于是把目光落回到木箱里。
这是一叠大小厚薄相同的书本,连装潢都一模一样,全是牛皮纸做封面的线装书,从纸质看来应该有些年头,不过排列得井然有序,看得出收藏的人有多细心,有多珍惜。然而,唯独最上面的那本有些皱折,还露出少许页角。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来,颤抖着打开封面……
父亲那清秀的笔迹呈现在眼前,虽然内里大部分已经破损不堪,但明显看出,被人很认真的修裱过。突然,我感到一阵心酸,眼泪不由自住地滴下来,父亲临死前那悲惨的一幕又在脑海中重现。没错!当年他就是拿着这本书爬到我面前,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骤然发起疯来,把书撕得纸页纷飞……咦!又是谁把它修裱整理的呢?
此时我已经没心情细看内容了,正好天保走进来,他托着一把油灯,还有几个甜菜包子,大咧咧地往桌上一放,一边点灯一边说:“我知道你坐了两天车肯定困了,干脆给你送过来,吃完了早点睡,明天再找你玩。”
“天保,咱六爷真的失踪啦?”
“是啊!从你爹去世前他就没回来。哎!没有他,现在咱几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那……你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吗?”
“知道,到处挖坟,找破解狼咒的方法呗!”天保脱口而出,语气很是平淡,顺手拿起碗里的甜菜包子咬了一口,接着说:“很久以前,他曾经送个铜香炉给俺家,前不久家里揭不开锅,俺娘就拿到市里去,想找人换点钱,哪知道被公安抓了,说那是啥文物来着,古墓里才有的,二话不说就给没收了,还刨根问底的追问是哪来的,要抓人。幸亏俺娘嘴实……”
天保的这席话,印证了我一直深藏在脑海里的猜测——爷爷、六爷,甚至父亲,他们肯定跟盗墓有牵连。想到这,不禁对眼前这叠书本充满期待。
送走天保,我把箱里的书全部摆到炕上。这堆装潢统一的书外表没有任何标记,我随手抽出一本,发现内里全是手抄的,字体工整而有力,翻回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寻龙点穴》”。
“相地之术,从龙、穴、砂、水、向五诀入手……”我走马观花地边翻看边读出声来,“……朝案山——形如朝拱伏案之山,就象臣僚簇拥着君主……朝案可以挡风。觅得此山,当中必有龙穴。”
龙穴!什么东西啊?我抓了抓头发继续翻看,而抄写者好像知道我的窘境,在后面加了一张插图,不但绘出此种山形地貌,还有详细注释,以及某年某位先祖在某处发现过等等。
我突然明白,这手抄本是集耿家历代先祖的经验教训,经一代代人加工修改而成,也正因为是留给后人看的,所以尽量编得通俗易懂。虽然如此,我还是看得一头雾水,于是又换过另一本。
“《分穴辩土》?”
这标题真是莫名其妙,不过我还是耐着性子看下去。同样是那工整有力的笔迹,同样是插图加注释的记录方式,不同的只是内容。这本全是教人如何辨别夯土的,如何从材料、气味、颜色、干湿中看出年代,进而推断墓主人的身份地位……而后边部分则是教人怎样找到墓室主棺位置;怎样避开毒物邪气;怎样破解机关暗器……
就这样,在摇曳的灯火下,我一本本地翻看,其中不乏对盗墓各门派的描述,工具的使用,以及众多盗墓的术语行话,还有切口。而最震撼的莫过于对盗墓过程的细述,那种惊险诡异给人极大刺激。恍惚中,我的心绪被带到荒山野岭间,带到阴森恐怖的墓室里。然而,当我翻到最后一本时,整个人触电般地跳起来,喉咙像是被人紧紧勒住,不停地干咽。
那里边先是一段平述,记载耿家世代盗墓的原因——破解狼咒。匈奴以狼为神,单于自认是狼的化身,就像咱们汉族的龙一样,狼咒就是匈奴萨满巫师众多巫术中最歹毒的。而当时,匈奴的萨满巫师正是北单于的娘亲皇太后(母阏氏),她在乱军中被耿夔擒获,自知大势已去,遂冲上前咬了耿夔一口,后自杀……而耿夔就此中了狼咒,世代子孙生活在痛苦与恐惧中,唯一能破解的办法,就是找到“狼王”北单于的金棺,用他的“狼头骨”来解咒……
在这段记录后面,是长长一串名单,细看之下,竟是耿家历代的盗墓“英雄”,不但有名有姓,还注有“战绩”——挖过谁谁的坟,盗过谁谁的墓。而让我目瞪口呆的是,爷爷、父亲他们的名字也在其中,而手抄记录者正是六爷。到此真相已大白,就如我一往的猜测——我们是盗墓世家。
我心神恍惚地望着油灯发呆,突然想起父亲撕掉的那一本,不知里边又会记载着什么。
再次面对父亲的遗笔,不禁心潮澎湃,感觉整间屋子笼罩着一股凄凉气氛。父亲的字也很工整,虽然清秀,却不乏刚劲,从他的字行间,我能看出一种执着,一种不愿认命的豪气。
因为是撕毁后重新装裱的,有不少缺失,很多地方都连接不上,只能靠推测看出个大概。书中记着,他从事考古工作之后,极力追寻匈奴金棺的下落,并且在漠北发现几处疑似之地,当中就有一个让我刻骨铭心的地名——乌里拉……
乌里拉!我立刻联想起父亲临死前的那句话,想必当时他要告诉我的就是这回事。可既然找到了端倪,他为什么不挖开看看呢?是时间来不及,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这墓的具体位置在那?我接着翻,然而后面部分全被撕毁了,只剩小小一角无字的页纸。
……
“天桦,起来了没有啊?”
李爷在外面嚷嚷,我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窗外已是蒙蒙亮了。晨早的山村分外恬静,跟城里的车马喧嚣大相径庭,我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回木箱里,整理完毕,这才打开木门走了出来。
“呵呵,在京城把人呆懒了吧!早起精神好。走,我带你去后山土沟看看,那玩意一日没弄明白我是一日也不得安心啊!”李爷打着笑脸,眉宇间却流露出一丝惊恐。
“李爷,最近有外乡人进咱村吗?”
走出围院,我抢先找了个话题,因为心知这个话唠会一路滔滔不绝的,与其耳朵受虐,不如采取主动,或许能从他口中探出我家门锁被换的实情,这老头整天溜来逛去,村里的大小事很难逃过他的耳目。
“穷山僻野的谁来啊!”李爷随口应了一句,突然停下脚步,挠着头说:“哦!你这么一提俺倒想起来了,前不久有个戴眼镜的来过,对!一进村就打听你家的地址。”
“我家?”
“是啊!俺看他鬼鬼祟祟的,就暗地里跟着。这人兜了一圈之后就走了……”
“是什么样的人?”我打断李爷的话。
“嗯!四五十岁,高高瘦瘦,模样挺斯文的。当时俺追出村去,磨蹭了半天,也没问出个啥来,那家伙哑巴似的。”李爷越说越亢奋,接着又是一段自己的猜测,什么美蒋特务坏分子的,一直停不下嘴。
就此看来,这个怪异的来客应该跟换门锁是同一个人,他破门入屋又是为了什么?我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李爷口沫横飞之际,不觉来到后山土沟。这地方我孩童时来过几次,没啥好玩的,不外是一段光秃秃的平沟,从山坳蜿蜒而出,绕过一处山壁后戛然而止,咋一望去,那形状有点像个“了”字。
此时刚刚入秋,土沟里零落的几株杂草却已枯黄,这种了无生机的气息跟周围群山形成鲜明对比,瑟瑟风中,让人感觉很是诡异。
“就在那儿了,咱们……还是悠着点好。”李爷突然放慢脚步,抬手指着前面一个凹坑说,声音有些走调,像是吞了只苍蝇。
他怎么骤然变得畏首畏尾的?我诧异地扭头一瞅,却看到他那张写满惊恐的脸,正无助地对着我。这一下完全颠覆我自小对他的敬畏,也许他从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