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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子此刻就在我的眼前。
有道是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在这小小的明信片亭子里;我和她尴尬地面对着面;四周空气似乎窒息了;我心头狂跳着不知该做什么。
〃对不起。〃
她居然先说话了;向我致歉似地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开了。
这时我终于忍不住说话了:〃等一等!〃
这句话说得既突兀又吓人;让她定格般了下来;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嘴唇颤抖着说:〃你是谁?〃
又是片刻的沉默;她保持着那种眼神;既不回答我也不离开;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的眼睛;仿佛要把我的灵魂看穿。
终于;她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又要转身了。
但这一回我做出了行动;随着身体里贲张的血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如此用力地抓着一个女孩;只感到心跳快得要冲出咽喉了。虽然隔着层厚厚的滑雪衫;但仍然能感到她纤细而冰凉的手臂;正在我的手掌里颤抖着。
她的目光立刻变了;恐惧与凶狠同时涌现出来;如一只黑夜里的小母狼!她的嘴里发出低沉的声音;但我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话。她的手开始强烈挣扎起来;我能感觉到她手腕里的动脉血流;只是不知道她的血是红色还是白色?
我仍然紧紧地抓着她;几度手指都要松开了;但又牢牢地抓了回去;把她留在明信片亭子门前。幸好这时马路上没什么人;否则人家会以为她碰上了流氓。她用力地向后拽着手;我只能跟着她走出亭子;但依然没有放手。
她终于喊了起来:〃放手!〃
要是让警察听到这样的声音;大概会把我送到派出所里去的吧?但此刻我已无所畏惧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说:〃告诉我;你是谁?〃
还没等她回答;我先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
这几句话似乎起了某种神奇的效果;她突然停止了反抗;只是大口喘着气地看着我;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下来;就像一只落了陷阱;等待猎人宰杀的小鹿。
沉默了十几秒钟;她茫然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阿环。〃
这是一个游荡在城市黑夜的幽灵的名字。
柔和的声音飘进了我的耳朵;又在大脑皮层里回响了无数遍;于是某个奇异的形象;渐渐幻化在我眼前。
她的名字叫阿环。
虽然她没说名字怎么写;但我认定了就是这两个字。在白色的路灯光影下;她忧伤的目光瞬间融化了我的心。
〃你好;阿环。〃
我怔怔地微笑着说;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她的手终于获得了自由;颤抖着放到自己胸前。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暮的掠过一阵寒风;卷起些灰尘直冲我的眼睛。
刹那间;视线模糊了起来;只剩下个白色的影子晃了一下。
当我重新睁大眼睛时;却发现眼前一个人都没有;〃阿环〃宛如幽灵般不见了;化为一团灰尘飘到了城市夜空中。
〃明信片幽灵〃真的变成了幽灵。
我茫然地张望着四周;只见这条小街上阴风惨惨;前后见不到一个人影晃动。我大口地喘息起来;向前走几步大声喊了起来:〃阿环!阿环!〃
街道的尽头传来我的回音;转眼又被北风吞没了。看看马路两边的居民楼;我不敢再喊了;生怕楼上会砸下什么东西来。
这才发觉后背心有许多冷汗;一阵风吹来使人浑身发抖;我赶忙竖起领子跑到前面的路口。这条路两边有许多小酒吧和咖啡馆;一些年轻的人影在路边晃动着;总算让我看到了点人气。
〃阿环?〃
我又轻轻地念起了她的名字。刚才那一幕是如此真实……DV里看到的〃明信片幽灵〃;竟然鬼使神差般地出现在我眼前;她是那样神秘而奇异;让人不敢靠近又浮想联翩。
在上午我看到的DV里;她不是说自己只剩下七天的生命吗?那么四天前她就应该〃死〃掉了(假定幽灵也有〃死〃的话);为什么现在又会出现呢?她还是来明信片亭子自拍照片;然后把印有自己脸庞的明信片丢弃的吗?或是如苏天平推测的那样;是一个害怕被人遗忘的幽灵;终日游荡在城市的黑夜;留下自己的照片?
为什么要把她送到我的面前;甚至让我紧紧抓住她在手心;却让她从我的手指间溜走。她的出现就像一次〃闪回〃画面;刚刚被我看见惊鸿一瞥;又立刻切换掉镜头;如烟雾般消失在夜色中。
与〃明信片幽灵〃的失之交臂;使我的心又沉了下去;也许她就是那水中花、镜中月;只可见闻而不可触摸。
我懊丧地走过路边的小酒吧;忽然想起了四天前北京后海的冬夜;相形之下我还是更喜欢后海;远甚于新天地、衡山路或三里屯。
突然;我听到一阵拍打玻璃的声音;旁边是一家酒吧的落地玻璃;有个男人在里面向我招着手。
居然是孙子楚!怎么又见到了这个家伙?酒吧里的他显得很兴奋;一边拍着玻璃一边向我挥手;嘴里还在叫着什么;但我一点都听不到。
(不好意思;也许在我的小说里;世界永远都很小吧!)
如此意外的相逢;让我心里直感叹:大概今晚上帝对我特别眷顾吧。
我立刻跑进了酒吧;在昏暗的灯光下;找到了孙子楚的座位。
已经半夜十一点钟了;不过对于酒吧来说生活才刚刚开始。
此刻的孙子楚真是声色犬马;丝毫没有大学历史老师的样子;拍着我的肩膀说:〃怎么你也来泡吧啦?〃
可我的心情依然很糟糕;苦笑着摇了摇头:〃别嘲我了;我怎么会有你那份闲情雅志?你经常来这里泡吧吗?〃
孙子楚呷了一口啤酒说:〃不;平时我都去我们大学附近的酒吧;那里消费便宜朋友又多;今天是我第一次到这里来;感觉还不错吧;就是价钱太贵了。〃
我只要了瓶雪碧;用眼角瞄着酒吧里的男男女女;就这么看着都有些犯困了。很想把刚才那奇异的经历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又活活咽了回去;我该怎么向他解释呢?说自己在苏天平的电脑里;听到了三年前孙子楚听到过的歌声;几分钟前又在附近见到了那唱歌的女孩;而这女孩是四天前就该死去的〃明信片幽灵〃。
听完所有这些故事后;孙子楚会不会把我当作脑子有病呢?
当然;侃侃而谈的永远都是孙子楚这样的家伙;尽管嘴上有许多啤酒泡沫;但他没有丝毫醉意;故作神秘地说:〃知道今天我去哪儿了吗?S大的法医研究所。〃
〃法医研究所?〃听到〃法医〃两个词;往往会使人联想到在一片惨白的灯光下;一具尸体静静地躺着;等待法医的解剖刀深入他(她)的身体。。我心里禁不住一哆嗦;〃去那里干嘛?〃
〃为了一具头骨。〃
我忽然感到有些恶心:〃头骨?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吓人了?〃
〃那是一具特殊的头骨;当年从太湖边的良渚古国遗址出土的。〃孙子楚微微一笑;绘声绘色地说;〃你不是对神秘的良渚古国很感兴趣吗?那个遗址规模非常巨大;有五千年前的宫殿和金字塔式的陵墓;尤其是还发现了一个良渚女王墓。〃
〃女王?〃
〃对;考古队员挖掘了古墓;发现了大量的人殉。〃
〃用活人殉葬?〃我的脑子里立刻浮现起了那极度残忍的一幕;〃可是中国最早的人殉是在夏商时期啊;五千年前就有人殉了吗?〃
〃这些考古资料极少公开;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个情况。同时;考古队员还在墓葬里发现了许多玉器;良渚文明是玉器时代;玉器并不稀奇;但最重要的是;这些玉器都以某种奇怪的方式排列着;就像是远古时代的巫术仪式。〃
〃奇怪的排列方式?巫术?〃
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但又没有立即说出口。
孙子楚继续说下去:〃是的;考古队员还找到了完整的墓主人骨骸。〃
〃就是良渚女王?〃
〃没错;从墓主人的骨盆形状判断;极有可能是位女性;从陪葬的规格来看;她无疑具有最高的宗教地位。于是;良渚女王的骨骸被〃请〃了出来;送到一家考古研究机构长期保存。〃他又给自己的杯子倒满了;拍拍我的肩膀说;〃不过;最近良渚文明的研究又热了起来;有了许多全新的重大发现;这里面可能也有你的功劳吧。〃
〃你们学术研究的事情;关我什么事啊?〃
〃谁叫你写了那本畅销书;不但把我给写到书里去了;还引起了许多学生对于良渚古文明的关注;这样把学术界的热情也带动起来了。〃
哇;他说的也太夸张了;听得我都要冒冷汗了;我只能摇着头说:〃不至于吧?〃
〃前几天;那家保存着良渚女王骨骸的机构;把女王的头骨送到了S大法医研究所;请他们为良渚女王做头像复原。〃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这种事还确实是要请法医出马;世界上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