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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俩说话这么会儿工夫,厚脸皮打手势问傻子:“祖庙地面的石板下是什么所在?”
傻子比划了几下,看那意思好像告诉厚脸皮:“下边是打水的地方。”
厚脸皮不信:“光有井……没别的?”他见从傻子那问不出什么,就抓住固定在石板上的铁环往上提,用尽了全力,才缓缓将厚重的石板挪到一旁,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祖庙的地面有两块活动石板,像两眼井,实则通着一处,洞口边缘还有半捆朽烂的井绳,确实是口古井,但是看起来已有上百年没人打过水了,他探着身子往下看。
我说:“二皮脸你怎么把石板揭开了?这要是他们村祖庙里的风水井,不怕周老头跟你玩命?”
厚脸皮到:“瞧你那点起子,一口井有什么怕看?我说你们俩也过来瞧瞧,这下边好像什么都没有。”
我和大烟碟儿嘴上说不能随便动人家祖庙中的古井,心里却是好奇,过去拿手电筒往下照,见井里又宽又深,阴森森的看不到底。
厚脸皮道:“你们不是说这下面有古墓吗?在哪呢?”
大烟碟儿说:“有古墓也是在村旁的大山里,井底多半有暗道通着山口。”
厚脸皮瞪大了眼向下张望:“这里头黑咕隆咚的,谁看得见暗道在哪?”
我说:“你胆大不含糊,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尤未落,厚脸皮忽然大头朝下扑进了古井,我和大烟碟儿见状无不愕然,心说:“他还真敢挺身而出?”
刚这么一愣神儿,只听大烟碟儿“哎呦”一声,也翻身掉落古井,我发觉情况不对,一扭头,看见傻子正冲我过来,刚才那俩人全是让他从后边踹下去的。事出突然,毫无防备,等我明白过来也躲不开了,傻子身材胖大,像堵墙似的压过来,他也不用伸腿,拿肚皮一顶我就站不住了,顿觉两耳生风,身在虚空不住往下坠,掉下去很深还没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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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瞬间,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坏了,傻子准把我们当成了进村搜皇粮的鬼子,要不就是动了人家祖庙里的风水井,傻子不饶,才在身后下此黑手,飞仙村下的古井怎么这么深,也不知底下还有没有水,要是掉在枯井里……”
这念头还没转完,我已扑通一下落到水里,身子由高处下坠,冲力不小,掉进水里一个劲儿往下沉,我接连喝了两口水,急忙闭住气浮出水面,所幸是百忙之中,手电筒还握着没丢,睁眼一看井底都是石壁,比我先掉下古井的那两个人,厚脸皮会水,大烟碟儿却是旱鸭子,喝了半肚子水,呛得半死,我和厚脸皮架着他,拨水移到井壁边缘,扒住一条裂隙才喘得口气。
厚脸皮气急败坏,指着头顶破口大骂,又说些没边没际的言语恫吓,可高处漆黑一片,完全看不到井口的光亮,想是傻子已经把祖庙中的石板推拢了。
飞仙村古井不下数十米深,宽也有十几米,水质有如黄汤,阴冷透骨,我们身上从头到脚全湿透了,我和厚脸皮还可以勉强支撑,大烟碟儿虽然没被呛死,却也冻得嘴唇发紫,全身发抖,嘴里说不出话,上下牙关咯咯作响,我揪着他的衣领,才不至于让他沉到水下。
我对厚脸皮说:“你省些力气别骂了,祖庙下的古井太深,村堡内又是层层壁垒卦门森严,我看在下头放几斤炸药点了,声音也传不上去,况且正是那傻胖子下的黑手,你还指望他再把咱们仨救上去?”
厚脸皮啐道:“啊呸,我不骂他,我还夸他不成?你别让我上去,上去就让周老头和这傻子知道我的厉害,我倒想真看看这俩人劲得住我几拳几脚!”
我说:“狠话都不够你说的了,你要真有那么厉害,也不至于让傻子一脚踹下来,没那两下子就别冒充大头儿钉。”
厚脸皮说:“算我嫩了,看走眼了,我真没瞧出这傻子肚里揣着那么大的坏,再说你不是也没瞧出来吗?”
我说:“咱俩不提这个,得先想个法子出去,井水太冷,我腿肚子都快抽筋了。”
厚脸皮道:“谁说不是,我也快不行了,再过会儿咱这三个人的小命全得扔在这,你说你们俩穷光棍死了也就死了,我妹可还在家……等着我呢,咱能忍心……能忍心让妹妹找哥泪花流的人间悲剧发生吗?有什么……什么……什么办法赶紧想……想……想想啊。”
我听厚脸皮说着说着就哆嗦上了,我也是手脚麻木,冷得难以支撑,那手电筒浸过水,不知是不是要短路了,明一阵灭一阵,可能随时会坏掉,我急于找出路,不便再多说了,但见井壁溜光,到处长着湿苔,别说是我们这仨人,换成猴子也爬不上去,之前听周老头说飞仙村下是个山口,古井下备不住有条暗道,我告诉自己别慌,定下神细看周围地形,发现一侧的井壁下有天然裂口,大部分淹在水下,手电筒照见岩壁上青苔斑驳,我心知飞仙村下的这眼古井,当年水面要比如今高得多,后因水土流失,水面逐步下移,才显出这道岩裂。
我们只求赶紧离开冰冷的井水,见有出路,直如见了救命稻草,扯着大烟碟儿泅渡进去,岩裂下面极宽,水面上的间隙却仅能容拳,前行五六米,进了一个洞穴。此时手电筒不亮了,我们眼前什么也看不到了,摸着黑爬上岩石,三人身上都冷得打颤,脱下衣服裤子拧掉水,这湿衣服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穿。大烟碟儿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光着腚蹲在地上到处摸烟,想要抽根“压惊烟”,可纸烟早就泡烂了,只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响簧打火机,我让他抖去水,按了两下还能打出火,怎知刚打出些许亮光,忽然有个人吹了口气,呼地一下就把火苗吹灭了,我们皆是一惊,齐声问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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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脸皮说道:“是我是我,别叫这么大声,咱都光着腚,能不能别给亮儿了,怪让人害臊的。”
我说:“别跟着添乱,要是连你这种二皮脸都臊了,我和碟儿哥的脸还他妈能往哪搁?”
大烟碟儿说:“一丝不挂是不雅,很影响咱仨的正面形象,好在都是爷们儿,这也没外人,有什么不能看的?”他说完话,再次按着了打火机,我们眼前总算有了些许亮光,大烟碟儿一看他那沓子钞票让水浸得稀烂,急得直抖落着手,连声叫苦:“可要了我的命了,艰苦奋斗二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我说:“要不是二皮脸把人家祖庙中的风水井揭开,傻子也不至于在咱身后下黑手。”
厚脸皮说:“我可是比谁都冤,那个傻老赶貌似忠厚,骨子里却是大大的狡猾,偷喝了咱的棺材酒不说,又怕咱们找他算账,设计将咱们引到祖庙里灭口,不是我说你们,这简直是明摆着的事,平时你们哥儿俩一个赛一个,都比犹太人还精明,愣看不出来?还让我替傻子背这么大的黑锅?”
大烟碟儿身上冷得瑟瑟发抖,哆嗦着抱怨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困在这个黑灯瞎火的地洞里,冻不死也能把人饿死。”
厚脸皮道:“我可不是怕死的人,怕的是死不了活受罪,受完罪还得死,那才真叫倒霉,更倒霉的是死后都没人给咱收尸,尸首扔在这让蛇鼠啃噬。”
大烟碟儿惊道:“啊?你说有蛇有耗子?”
厚脸皮道:“有没有蛇我说不准,水鼠可是真有,刚才还从我脚边跑过去一只。”
置身在阴冷的洞穴之中,面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身上脱个溜光,湿漉漉冷飕飕,周围又有水鼠,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冷不防让它们啃一口也是要命,大烟碟儿绝望之余越想越怕,怕是因为不想死,所以他改变主意,不准备坐以待毙了。
我说:“既然飞仙村祖庙下的古井,一直通到山里,定然有路可走,虽不知是死路活路,却总好过留在这里等死,我看行得一步是一步,咬咬牙抗过去,说不定还有生机。”
大烟碟儿道:“言之有理,但凡成大事儿的伟人,全是这路子,明知有险阻,苦战能过关。”
厚脸皮说:“那咱就别跟这歇晌了,反正我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挣不着大钱活着也没劲。”
我们三个人说定了,想找路往深处走,只穿了裤头和胶底鞋,湿衣裤打成盘结,斜背在身上,奈何没有光亮,在漆黑的洞穴中寸步难行。
厚脸皮找大烟碟儿要打火机,好在前边照个亮儿,免得看不见路掉进水里。
大烟碟儿说:“别介,你们俩虽然是我兄弟,可我该批评你们还是得批评你们,你说你们俩整天划火柴抽烟的土主儿,哪知道我这打火机啊,这叫丢朋,镀金的,里头带响簧,一打丢儿的一声响,是带得进大饭店能应付大场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