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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开始混迹江湖,他一个青涩稚嫩的学生又怎能指望去猜度他的进退,到头来就这样枉送了性命。
周远向下跌落大约有十丈之后,突然感到自己的落势骤然缓了下来,仿佛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开始变得稠密,化为有质有形的东西,托住了他的身体。他又掉下去几尺后,就不再下沉,反是朝上飘了上去。周远刚开始适应自由落体的速度,这往上一飘,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浑身的血液好似又往另一个方向汇流挤压过去。
周远往上飘了几尺,又缓了下来,到了一个高度后,又再度下落,如此往复几次,才渐渐悬浮在了空中,只在山谷中冷风的吹动下微微地晃动。
过了好一阵,周远狂跳的心才慢慢平复了下来,他的头脑终于有时间开始惊异于他静悬在虚空中的状态。他有些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在周围摸索。除了寒冷微湿的空气以外,什么都没有。
他不敢试图调整自己身体的位置,更不敢转头向下看。他深深唿吸了几口,仍是伸出手在身前身后探察。周远已经从恍惚恢复了理性,他绝不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没有依托地漂浮在空中。
终于,当他把手伸到自己的脑后时,触到了一丝极细极薄的东西。
周远沿着这细薄的物体摸索起来,发现这东西一直朝自己的后背和双腿延伸下去。过了片刻,他终于醒悟过来,自己是躺在一张由极细、却非常柔韧的丝线编成的网上。
令周远讶异并有些后怕的是,这网竟只有自己的两个身子那么宽,一头斜着向下,嵌入到神台基座的石壁里,另一头则延伸到玄机谷上方无尽的黑暗之中。应长老将他击飞的那一掌,用力的角度只要有一些微小的不同,他就绝不可能被勾在这张网上,而是直直地落到地面,粉身碎骨。
然后周远听到神台上传来应长老愤恨的吼声,和他急速下奔的脚步声。他显然已经发现从周远手中抢到的并不是《慕容家书》的最后一册。
周远从应长老的怒吼中听出了被愚弄后满怀的恨意。对于这样一个在眨眼之间就可以痛下杀手的人来说,愤恨,恐怕只会让他变得更加冷酷凶残。
周远绝不想被他找到。
以神台附近的光线,看到丝网的可能性为零,但是周远不确定应长老仰头是否能够看到悬在网上的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沿着这丝网向上攀爬,融入到更加浓郁的黑暗之中去。
周远望着上方没有尽头的黑色,禁不住有些犹豫,但是应长老急奔而下,眼看就要冲到台底。周远咬一咬牙,慢慢翻过身来,手抓着方格状的丝线向上爬去。他无法爬得很快,因为丝网很窄,而且随着谷风和他的动作不停地摆动。
应长老奔到底下,先是围着神台转了一圈,然后满脸惊疑地抬头望上来。周远停住,伏在网上,一动也不敢动。
应长老瞪着眼睛,望了很久,他的眼光空洞地扫过周远的方位,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周远轻舒了一口气,确认在这个高度,应长老已然看不到自己。
应长老不甘心地又朝周围查看了一番,才低下头,颓然坐倒在地上,许久都没有动静,仿佛化为了泥塑木雕一般。周远也静静地蛰伏着,不敢有任何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应长老突然像只大蚂蚱一样一下子窜了起来,只见他急步如飞地围着神台又奔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双手挥出凌厉的掌势,所到之处,油灯和火把开始一个一个熄灭。片刻之后,整个玄机谷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周远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紧紧抓住身下的丝网,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谷口的通道响起了人声,大约有七八个人手执火把冲了进来。在领头一个老者的指挥下,谷中的火把油灯又被一一点亮,但是应长老却已经杳然无迹了。
冲进来的那些人,显然也都是魔教的教徒。为首的那个老者,从服饰上看,也是一名长老。对话中,其余的人都尊敬地称他为骆长老。周远想起应长老的解说,他应该就是魔教的施教长老。
上午当他在驻波亭用亢龙有悔激起一池黑水以后,骆长老应该就带同全体魔教成员出去寻找他了。现在看来,魔教的大队人马已经回到村寨里,那么周云松、毛俊峰他们是否已经及时逃离了呢?还有王素,是否已经返回驻波亭摘取更多的菱花根茎会琴韵小筑去和黄毓教授还有张塞汇合了呢?
回答,应当是显而易见的。当他和应长老闪身进神堂以后,对于周云松他们来说,就是逃出魔教领地的最佳时机,只要他们能成功地避开从外面返回的骆长老和那些可怕的毒人,现在应该已经乘上返回琴韵小筑的船了。
骆长老亲自在山谷前后,高台上下仔细地查看了一番,一无所获。他来回踱了几步,朝神台后方一指,说,“进洞里面找!”
他周围的几个手下答应一声,语气里却带着犹豫,可能是因为那山洞是埋藏历代教主遗体的圣地的缘故吧。骆长老不满地呵斥了一声,带头朝山洞里面走去。
根据应长老的说法,骆长老想要杀死魔教的末代教主,然后出岛加入执教长老崔敏虬,向武林复仇。应长老的话未必靠得住,但是看这骆长老毫不犹豫的踩入历代教主的墓地,只怕对魔教的忠诚也非常有限。周远只希望骆长老能够在里面找到应长老,两边争斗起来,两败俱伤才好。
骆长老带人进去以后,过了许久,没有任何的动静。虽然周远的期望没有实现,但是他还是舒了一口气,看来这教主墓洞或许另有出口,应长老、骆长老他们一逃一追,已经先后离去了。
可是周远乐观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就立刻就陷入了新的绝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晃荡在这近百丈的高空,不知该如何离去。
神台基座四壁平整光滑,周远赤手空拳,绝对无法攀爬。凭他现在的轻功造诣,也肯定没有能力直接跃上高台。唯一可能的出路,就是沿着那没有尽头的黑暗继续往上爬去。
周远犹豫了一番,终于鼓起勇气,朝这那空洞洞的一片深幽里爬上去。彻底的黑暗,让周远完全找不到平衡,丝网的晃动也感觉比先前更大,让他仍只能步步为营,缓慢前进。越往上爬,就越黑暗,吹过来的谷风也越寒冷,让周远感到一阵阵的恐惧。长时间目不见物使周远的眼前展现出幻想,就好像那黑暗突然豁开一个巨大的黑洞,要将他吞噬进去。
周远不断地提醒自己,只要这丝网还悬着,就一定是系在一个坚硬的实体上,只要自己坚持攀爬,就一定能够到达那里,只要不再是飘荡在空中,总可以想出离开的方法。
周远一口气爬了差不多有两刻钟,由于重复的动作和心理的紧张让他的四肢感到麻痹。他停下来,趴到丝网上休息,心中隐隐地生出一片凄凉。
那时候为了搞清楚父亲的死因和凶手,附带着听说王素订婚时的那种麻木,让他跟随着应长老进来了玄机谷,现在不仅一无所获,还被困在了这一无着落的半空中。他的脑海里出现王素跟随着周云松他们乘船离去,章大可正与她兴致勃勃地谈论六王子的情景,一时间真有说不出的悲伤。他原以为只要不看到王素的纤手修足、婉转容颜,心中就会渐渐不再难过,可是现在他才知道,那种此生再不能相见的绝望,却更是有百倍千倍的煎熬。
周远自怨自艾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找回继续前行的力量。
他又向前爬了约一刻多钟,突然,不知道是因为气流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本能地感觉到周围好像有什么实体开始向他靠近。又爬了十几尺,周远伸手向前一探,摸到了一块冰冷潮湿的岩壁。
周远按奈住心中的狂喜,守住身体的平衡,摸索着前方,发现那里是一个平台。周远手脚用劲,终于离开了丝网,爬到了台上。
他跪在地上,两手继续探索,慢慢确定那里有一条向前的通道。周远四肢并用爬了一段后,终于大着胆子站了起来,两手触着通道两边的墙壁,缓步朝前走去。
这通道就如同那丝网一样,长得没有尽头。周远走了又有一刻多钟,仍不见终点,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却已经比吊在半空中时要好了许多。这条通道显然是人工凿出,总没有理由会是一条死路,而前面应长老所讲的那些魔教的传说预言又都一一在周远的脑海里回想起来。
从慕容公子封闭听琴双岛的神台顶端到这条通道唯一的连结,就是那一道差不多两个身子宽的细网。如论是从神台往下看还是从谷底往上望,都绝没有看到丝网的可能。如果说这通道的终点真的有某样东西命中注定要为某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