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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这次能出一个吧。”
…………
台上，当年为曲单洗礼的那个老人病怏怏的坐在一张椅子里，一动也不动。他比五年前更加的枯瘦了，眼眶深陷，浑浊的目光呆呆的看着下面的崽子们，眼神空洞无神，没有聚焦，仿佛是穿过了他们看向了极远处的虚无。
这是战士“初试”，在送往部落之前，村里的孩子要先要进行一次初步的筛选，只有初试合格，接下来才能进一步送往部落。
与曲单同年的有十七个崽子，加上曲单，一共十八个。
今天，在这里，将是决定他们命运的地方。
如果通过了，自不必说，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命运将从此不同；而要是不幸被刷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日复一日的出猎出猎再出猎，十年二十年之后，去外面娶个女人回来，生一窝崽子，培养到五岁，再进行下一次的测试……
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小崽子们虽然从未出过村子，却也偶尔听阿爸阿姆说起过外面的世界，心中向往得紧。
“开始吧。”老人对站在一旁的卜虎说。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像是一面捶烂了的破锣。
卜虎点点头，扯开嗓子喊道：“卜蟒四，上前来！”
排在队伍最前的崽子应声跨上高台，两步就站在了老人的面前，昂然的挺立着胸膛。
老人用浑浊的目光扫视着他，从头看到脚，眼里一抹光芒一闪而逝，然后伸出手在他的身上来回的摸索。
半晌，老人摇了摇头。
没戏！
挺直的胸膛像是受到了重击，瞬间垮了下去，卜蟒四脑袋一垂，无言的走下了高台。
“下一个！”卜虎目不斜视，对他的失败视若无睹。在他的心里，只要自家的崽子能够选上就行了，别家的能否通过，他心里并不是很在意。
或许是卜蟒四的失败产生了阴影，第二个崽子明显有些怯场，他忐忑的看了一眼远处的人群，犹豫了一下，才跨上高台。
老人同样用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动手去摸索，而是直接摇了摇头。
依然失败！
接下来，第三个，未通过。
第四个……
第五六七个……
排在后面的曲单开始紧张起来。原本他是信心满满的，觉得战士测试不过就那么回事，五岁的孩子能测什么，比一比个头和力气，力气大的通过，力气小的回家。
可是，连续七八个孩子下来，连一个成功的也没有。
这其中有一个崽子仅仅比曲单矮了半寸，力量也是出奇的大，但是老人只轻轻的瞟了他一眼，就摇头否定了他，连半分测试的意思都没有。
曲单看不懂了，老人在测试什么？
又是几个人过去，队伍的人数迅速减少，可以，依然无人成功。
轮到曲单前面的崽子了，是隔壁牛五家的那个，比曲单矮了整整一个头，两年前卜虎甚至还嘲笑过他只会在屋檐下玩骨头渣子。
老人用无神的目光打量他，上上下下的看。这次看的时间比较长，盏茶的功夫过后，他漠然的死人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老人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努力做得和蔼一些，但是那两排漏风的牙齿却把他的脸衬托得无比阴森。
“小崽子，你过来。”老人呵呵笑道。
牛五家的崽子手足无措的站着，眼神中闪烁着不安。他左右的看了一眼，半晌，才磨蹭着走上前去。
“不要怕，小崽子，你很有希望。”老人笑眯眯的说，两只枯瘦的爪子在他身上摸索。
摸了一遍，老人脸上的笑意更胜了。
“用你的眼睛看着我，集中精神。”老人说道。
牛五家的崽子听话的仰起头。
“不错不错，骨骼长势良好，精神力也很出众，是个好苗子。”老人点点头，对一旁的卜虎说，“这崽子不错，过几天，你带着到去一趟部落吧。”
通过了？！……
曲单愣住了，嘴巴大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第6章 出发，部落
经过五年的熏陶，以曲单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战士就应该是那种块头奇大，浑身充满了肌肉和力量的莽夫大汉。
这五岁的战士初试，挑选的当然应该是个头大、力气大的崽子，只要拿一个墩子往地上一放，每个崽子上去搬一下，就能简单轻易的测试出结果来了。
可是，眼前的一幕却颠覆了他的看法。
老人的那一通乱摸，曲单还可以理解，应该是在摸骨。经验丰富的人，可以从一个人骨骼的长势判断出他以后的发展空间，从而确定能否适合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可是，见鬼，他刚才听到了什么？竟然是“精神力”这三个字。
精神力是什么？作为修真之人的曲单最是明白不过了。
修真所修的三大境界，第一境界修身，第二境界修道。所谓修道，即是修神魂，归根到底，就是对精神力的修炼。
可是，战士要精神力做什么？
曲单脑子里一团浆糊，他糊涂了。
同样糊涂的还有围观的人群，他们也明显不能接受牛五家的矮个子崽子居然能够通过战士的初试，一片哗然。
“通过了，牛五家的崽子！”
“怎么会？我家的崽子那么壮实都没通过，牛五家那狼三崽子还不如我家的呢。骨老人会不会看错了？！”骨老人就是老人的名字，村里的人都这么叫他。
“哈哈哈，卜家村也终于要出一个战士了！”
一时间，台下人群。
骨老人却不理会，他亲自将牛五家的崽子——狼三送了下去，又缩回了那张椅子上，恢复了先前的表情。
“下一个，熊二崽子，上来！”卜虎扯着嗓子喊道。
曲单轻轻一跃，轻盈的落在几尺高的台上，走到老人的面前，神情平静的看着他。
老人像是突然觉得冷了，把双手缩回了袖子里。
他斜睨着双眼，瞟了曲单一下，然后嘟哝道：“你来做什么……”
曲单愣了一下，老人又接着说：“不用看了，过几天，你和牛五家的崽子都一道上部落去吧。”
“……”曲单无言。
卜虎无言。远处喧哗未定的人群，也是突然一阵沉寂。
“又一个！又一个！”不知是谁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人群仿佛突然炸开了锅，更大的喧哗声轰然响起。
“卜虎家的崽子，是卜虎家的崽子！”
“两个啊，卜家村这么多年没出战士，这次一下就出了两个！哈哈哈……”
“是啊是啊，卜家村要出名了，过上几年，在部落里就说得上话了……”
像海浪一样，巨大的喧哗吵得曲单耳朵一阵嗡嗡作响。
不用看了？直接通过？！
曲单觉得这事情无比的戏剧性，先前还沉浸在牛五家的狼崽子居然能通过测试的惊讶之中，没想到转眼轮到自己时，骨老人却连看都不看，就直接通过了。
这算什么？儿戏吗？有这么草率的？
疑惑像是庄稼地里滋生的野草，一瞬间就爬满了整个心里。
不过曲单却不能对眼前的老人提出质疑。骨老人在村子里，可是极为受人尊敬的长者，他的话，村民们简直当做金科玉律来对待。
只看站在一旁的卜虎就知道了。在家里的时候，卜虎的嗓门大得可以震塌房屋，可是在骨老人面前，他简直比一只猫咪还要乖。
曲单可以肯定，若是自己真的提出质疑，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会是骨老人，而一定是站在旁边的阿爸。他甚至可以想象，阿爸怒瞪双眼，一巴掌把自己拍飞几十米远的情景。
“这么好的事，傻子才问呢。”曲单嘟哝了一句，深深看了骨老人一眼，鞠了个躬，转身下台。
他分明的感受到骨老人的目光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走了几步，一句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小怪物！”
…………
村里一下子要出两个战士，这对于偏远森林中的卜家村来说，简直是比雪族的雪祭还要重大的喜庆日子。
村民们在高台的周围架上了巨大的柴堆，点起了篝火，拿出家中积存的肉类，唱着古老的歌谣，跳起原始的庆祝舞蹈，一连几天，比曲单出生时更加热闹。
这几天，曲单家的大门口差点被人踏破了。
每一个听闻消息的村民，都要挤进来看一看，这个不用测试就直接通过了战士初试的崽子究竟有什么不同，即使在过去的五年里，他们已经看过了无数遍。
而且，这些人来的时候，手上总要顺带提着吃食，热情非常的塞给曲单的阿爸阿姆，美其名曰“路上吃，路上吃”。
于是，几天下来，曲单家里堆积的熏肉、黍饼等东西，可以垒成一座小山，足够全家半年的口粮。
…………
又过了两天，该是出发的日子了。
阿姆将屋檐下挂着的熏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