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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超限界天人的大行家,对不对?”
又开始取笑了。“这个嘛——”
“老大们也有战争吗?”
拉芙娜耸耸肩:“什么事都有流言。我们认为天人之间也会有冲突,但这些冲突非常微妙,不足以称之为战争。”
“你基本上是对的。有冲突,但冲突方式比下面这儿多得多。通常情况下,彼此合作带来的好处更大……我没把变种当回事,这也是原因之一。再说,那东西可悲至极,叽叽歪歪的混帐,把自己窝里都搞得乌七八糟。就算它有心杀害其他天人,这种事儿也绝不会发生,一亿年内都不会……”
蓝荚滚了过来:“这一位是谁?女士?”
车手这种冒冒失失插进谈话的毛病她现在还没完全适应过来,先查查小车里的记忆装置不就知道了?接着,这个问题猛然间撞击在她的脑海:这一位是谁?她朝自己的数据机扫了一眼,自从范来了以后,上面一直显示着收发站的使用情况……天人在上,单独一个用户垄断了整整三台收发站!
她突地后退一步:“你!”
“是我!又一次跟你对面晤谈,拉芙娜。”那种歪着嘴巴的笑容是模仿出来的,拙劣地模仿范自信的微笑,“抱歉今晚我不够迷人。”他笨拙地拍拍胸口,“我正在运用这个装置的潜在本能……我正拼命挣扎着活下去哩。”
一溜涎水从他嘴角边淌下来。范的目光凝视着她,接着,目光散乱了。
“你对范做了什么!?”
特使装置朝她迈了一步,绊了一下,“让开。”这是范的声音。
拉芙娜发出指令,接通格隆多的电话。没有反应。
特使摇着头:“弗林尼米集团目前非常忙碌,正极力劝说我放开他们的设备,鼓起勇气想逼我走。他们不相信我正告诉他们的话。”他笑起来,发出一串硬咽的声音,“没关系。我现在明白了,对这里的攻击只是一种牵制手段,一个致命的陷阱……你以为如何?小拉芙娜?明白吗,瘟疫并不是一个二级变种。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只能猜测它的来历……非常古老,非常大。不管它是什么,我正被它活活吃掉。”
蓝荚和绿茎滚近拉芙娜,枝叶摇动,簌簌作响。几千光年以外,在超限界深处,一位天人正力战求生。而他们见到的,只是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淌口水的白痴。
“这就是我的道歉,小拉芙娜。帮助你很可能并不能挽救我。”声音突然硬住了,他断断续续喘了口气,“但现在帮助你,是一种——你只能理解为复仇,我的动机你只能理解这么多。我把你们的飞船召唤下来,动作要快,不要用反重力垫,你也许能挺过下一个小时不死。”
蓝荚的声音既胆怯又喧嚣,两种矛盾的声音同时发出,“不死?这是飞跃中界,只有传统攻击才会奏效,可我们没有发现任何迹象。”
宁静、温暖的夜色笼罩下的疯狂。除了被老头子占用的带宽,拉芙娜的数据机上没有显示出任何反常迹象。
范·纽文发出一声咳嗽一样的笑声:“是啊,是传统攻击没错,做得非常聪明。不多几处复制错误,几个星期时间慢慢渗入。现在时机成熟了,和你们眼前看到的攻击同步触发……几小时内,这里的生物就会全部死亡,在它消灭中转系统视同珍宝的上界自动化设备之后……拉芙娜!上飞船,不然一千秒内就会送命。上飞船.如果熬过这一劫不死,去底层,拿到……”特使装置还没说完便窒息了,它挣扎着直起身子,在绿光中最后一次露出微笑,“这里是我给你的礼物,眼下我能给予你的最佳助手。”
微笑消失了,呆滞的神情变成一片迷茫……接着化为恐惧,越来越深的惧意。范·纽文剧烈喘息着,一声狂叫,瘫倒在地。他脸朝下倒在沙滩上,抽搐着,咬着沙砾。
拉芙娜再一次大声喊叫格隆多的号码,朝范·纽文奔去。她将他翻了个身,尽力把他嘴里的沙弄掉。痉挛持续了几秒钟,范的四肢胡乱踢打着,接连不断打在拼命按住他的拉芙娜身上。接着,范瘫软下来,呼吸微弱,她几乎察觉不出。
蓝荚道:“他不知怎么控制了纵横二号,飞船正从四千公里以外朝坞站直飞过来。我惨叫一声,完蛋了我们。”未经批准接近坞站,飞船必遭没收。
拉芙娜已经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了,“有遭到攻击的迹象吗?”她扭头问道,一面扶正范的头,让他不至于憋住。
两株车行树一阵哗啦哗啦对话,绿茎开口道:“奇怪呀,主干收发站提供的信息服务推迟了。”难道老头子还在继续发射信号?“本地网络堵塞很严重,许多自动化设备,还有许多雇员已经接到紧急通知,执行特别勤务。”
拉芙娜仰头一看,天空已经黑下来了,只有十几处星星点点,那是接受引导进入坞站的飞船。一切再正常不过了。但她自己的数据机证实了绿茎的话。
“拉芙娜,我现在无法和你对话。”格隆多咔嗒咔嗒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肯定是他的助理程序,“老头子控制了中转系统的大部分资源,好好看住那个特使装置。”这个,有点太晚了。“我们与收发站外围的监视警戒圈失去了联系,出现软硬件故障。老头子说我们正遭到攻击。”停顿了五秒钟,“发现内层防御圈有舰队活动。”距离只有半光年。
“哎呀!”这是蓝荚的惊呼,“进了内层防御圈!这么近,怎么事先没发现?”小车前后滚动,焦灼地兜着圈子。
格隆多的助理程序没理睬他的问题:“至少三千艘飞船。收发站即将被击毁——”
“拉芙娜,你和车行树在一块儿吗?”还是格隆多的声音,断断续续,更加关切。这是真人到了。
“是、是的。”
“本地网正在丧失功能,生命支持系统马上就完,坞站也快倒了。我们的实力原本比来袭舰队更强,可内部已经被对方破坏了……中转系统快完蛋了。”声音突然激昂起来,咔嗒作响,“可是弗林尼米集团不会灭亡,合同就是合同!告诉两位车手,我们会付款的……总有一天,总会想出办法付给他们报酬。我们要求……恳求……他们,执行合同规定的任务。拉芙娜?”
“我在,他们也在听着。”
“快走!”声音中断了。
蓝荚道:“纵横二号两百秒内就到。”
范·纽文平静下来,呼吸也轻松了些。两位车手互相叽叽喳喳,拉芙娜望望四周,突然意识到所有死亡与毁灭都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消息,眼前的海滩几乎和过去一样宁静。太阳的最后一缕余晖已经从浪花间消失了。低处的绿光中,一排排浪头只是一道隐约可见的带子。树丛间、远处的高塔上,处处是一点点黄色的灯光。
可是警讯显然已经传开。她可以听到数据机突然开机的声音,沙滩上的篝火有些已经渐渐熄灭,篝火边的人群有的冲向树林,有的乘反重力垫升空而起,朝远处的办公室飞去。海对面的飞船泊地方向,大批飞船纷纷升空,越飞越高,在高空闪闪烁烁。
这是中转系统最后的和平时分。
一块阴影掠过天空。光被扭曲到这种地步,这块阴影肉眼本来应该看不见才是。拉芙娜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阴影好像并未经过她的双眼,直接在大脑中生成。事后她仍然弄不清楚:黑暗的天空中怎么还会出现一块阴影?
“又来一个!”蓝荚道。这一块更靠近坞站的地平线,一大团黑影,距地平线的角度不到一度,边缘有点模糊,融入四周黑色的背景中。
“什么东西?”拉芙娜不是个战争狂,但读过不少探险故事,知道反物质炸弹和相对动能弹。从远处看,这些武器发射后像明亮的光斑,有时叠加在一起,成为一片颤动的光晕。接近之后,星球毁灭级的炸弹会沿星球表面弧线覆盖一层白炽光,炸得粉碎的星球像水花一样四面溅射,但溅射速度比水花慢,慢得多。这些就是她从书里读到的画面。但她现在亲眼目睹的却大不一样,不像战争景象,更像她的视力出了毛病。
只有天人才知道车行树眼里看到的是什么景象,但,“好像,你们的主干收发站全都被……气化了。”蓝荚道。
“可收发站在多少光年之外呀!我们怎么可能看见——”又一块黑斑出现了,却根本没有经过她的视觉。黑色浮动,没有固定位置。范·纽文又抽搐起来,力量很虚弱,她没费什么劲就稳住了他,可是……血从他嘴角淌下来,衬衣后背不知什么东西湿漉漉的,发出一股腐臭。
“纵横二号一百秒后抵达,时间还多,我们还够时间。”蓝荚绕着大家来回滚动,一迭连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