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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来自各个领域的专家聚集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黄河里不太平,有东西。
这里是新乡下边的一个村,叫长盘村。据长盘村的村长介绍,今年的黄河汛期来得特别早,前两个多月就已经开始了。自从汛期来临以后,他们村里就开始不太平了,先是晚上丢些鸡鸭一类的家禽,后来就是猪羊一类的大型家畜。这一段时间里光羊就丢了七八只。据村民说,是黄河里的“水猴子”晚上出来把这些家畜给拉到水里去了。
“水猴子?”来的几位专家面面相觑,从来没人听说过这么个物种。我想了一下,也找不到能跟这个名字对应起来的生物。老豁是动物研究所的专家,据康锦介绍,他连上古时代的一些动物都研究得非常深入。但就是他也不明白水猴子是个什么东西,问村长道:“有目击者吗?”
村长点头:“有,这个有的。”
村长带着我们去了离河滩不远的陈宝栓家。陈宝栓是为数不多的跟水猴子有过“亲密接触”的目击村民之一。他站在自家院子里,喷着唾沫,手脚并用地给我们比画着:“当时夜里都下一两点了,我睡得正死,院子里的狗汪汪两声就把俺给吵醒了。狗叫了两声就不叫了,又害怕地吱吱叫唤起来,我心道坏了,弄不好是进来偷狗的了,就抄起顶门的棍子从屋里出来了。”说到这儿,陈宝栓指着羊圈说,“就在这儿,那天晚上月明地也好啊,俺看见圈里的羊吓得在里面团团转,全都凑在一块儿。羊圈旁边趴着一个影子,黑乎乎的,跟人差不多大小,脑袋正冲着俺家的狗。我提着棍子就上去了,还大喊一声,‘什么东西’!”
“你们猜是啥?”陈宝栓说到这里,情景再现似的往后一仰身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乖乖,那玩意儿朝前跳了一步,对着我龇牙咧嘴,浑身湿漉漉的,带着一股子河腥气。我使劲一瞅,看那玩意儿满脸都是毛啊!眼睛跟玻璃片似的,在月亮底下都反光!你们知道这是啥玩意儿吗?水猴子啊!水猴子多少年才出一回?我奶奶那辈才出过一次啊。这是天要给咱降灾了,黄河想不太平啊……”
几个研究所的专家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村长打断他说:“栓子,说重点!”
“重点,重点。”陈宝栓咽了口唾沫,继续说,“我就拿棍子这么一抡,水猴子就跳开了,随后翻过墙头跑了。我想带着狗去撵,可狗了,趴在地上哼唧死活不出门。我一咬牙,拿着手电筒拎着棍子自个儿就追过去了,一直追到河滩边上,眼看着它钻进河里就没影了。第二天俺还领着其他人过来看脚印呢,你们问村长……”
老豁看向村长:“那东西留下脚印了?”
“留下了。”村长点点头,“就在河滩边上,一趟子脚印,全是五个爪的,比人的手还大一圈儿。仔细看的话,脚印上还有些纹路,跟掌印似的。”
专家们都激动起来:“在哪儿?快领我们去看。”
村长摇头道:“都上个星期的事了,脚印早就没了。”
“那拍照了吗?”
“拍照?没拍。”村长哑然笑道,“俺们村没人有照相机。”
大家便都有些泄气。康锦忽然问道:“老哥,这‘水猴子’的说法在你们村里一直就有?”
“啊,一直都有。”村长点头。
“据你了解,流传多长时间了?”
“你让我想想啊。”村长眯着眼想了一会儿,“具体说不上来,反正有好长时间了。都是从老一辈那儿传下来的,其实水猴子到底长啥样,谁也没有见过。宝栓这还算是看得比较清楚的了。”
我接过话来问道:“原来水猴子出现过吗?”
村长说:“出现过,也都是听老一辈的人说的。说是清朝亡了,清帝退位那一年出现过一次。还有就是1944年出现过一次,出现没多久,日本人就打进河南来了。”
“嗯,这样啊。”康锦点点头,又看看我,若有所思。
专家们围着黄河周边勘察,希望能采集到一些有用的样本。老豁跟康锦走在一起,叙着旧。老豁看着苍茫一片的河水,感慨地说:“老康啊,咱们俩有快十年没见过了吧?”
“是,快十年没见过面了。”康锦拿出烟,两人背着风点上了。
老豁问:“你还是教授?副的?”
康锦自嘲地笑笑:“副的,一直没评正。”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老豁喷出一口烟雾说,“多少年了,也没见你这脾气改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学校其实就是社会,不,比社会还社会。你以为搞教研、搞学术就是一方净土了?你还得混。在中国,不管你在哪儿都得混。学术搞得再好,混得不好,评正教授有你的份儿?不是我说你,要是你能改改操性,说不定现在院长都当上了。”
“大半辈子都这样了,改不了了。就这样吧,省得再晚节不保。你怎么样,动物研究所那边听说快当所长了?”
“嗨,什么所长,说得好听点罢了,其实都是干活的。我这人就是懒散,你也知道,上学时候就这样。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认真劲儿,估计现在已经调部里去了。”
康锦笑笑,深吸一口烟又随风吐出:“不谈这个了,说说正事吧。老豁,你觉得水猴子是怎么回事?”
老豁想了一下:“没有毛发,没有血液,没有照片,还真是不好下结论。不过根据他们描述的脚印的形状,应该是属于哺乳纲的两栖类灵长目动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物种的存在绝对会震撼现在的动物生态研究界……不管怎么说,目前这个事情还很蹊跷。”
康锦沉默,未置可否。老豁斜着眼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你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康锦顿了一下说,“凡是越蹊跷的事情,其实就是越不蹊跷的。”
老豁不解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学动物研究的,也不清楚水猴子这种东西对于动物研究界有什么样的重要意义。但老豁,你还记得人类行为学的准则之一吗?越是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越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着一切。在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揣测的不是鬼神,而是人类的思想和欲望。”
老豁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老康,你是说,水猴子这件事情是有人在背后暗中捣鬼?”
康锦认真地看着他:“我就是这个意思。”
老豁摇摇头:“我想不明白。”
“很简单,人类本身的欲望。”康锦伸手把烟头弹了出去,淡淡地道,“越是贫瘠愚昧的山村,装神弄鬼越是行之有效的方法。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只有一个——求利。”
老豁拍了一下脑门,明白了过来:“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有人伪装成了水猴子,从而用这个作为身份掩饰,盗取家畜?”
康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我被康锦的想法给折服了。其实我也一直在怀疑,水猴子这种东西我以前根本未曾听说过。另外,如果它在两个月的时间内盗吃了那么多的家畜,为何不见尸骨?不会连骨头都给吃了吧。还有其他一些疑点不得要领,如今被康锦一语点醒梦中人,一切疑问都有了合理的答案。
老豁沉思良久,最后也认同了康锦的看法。但他还有一个疑问:“黄河边上在这之前就有关于水猴子的传闻,这个怎么解释?”
康锦看看我,示意我替他回答。我跟了他那么长时间,怎么着也学了一点东西,当即便整理了一下思绪:“传闻是最不可信的东西,研究过社会学的都知道这一点,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传闻大部分都是以讹传讹。这个人正是利用了长期以来有关于水猴子真假莫辨的传闻,才让村民产生了恐惧,以为是天降的无妄之灾,从而掩盖了他真正的作案动机。”
老豁意外地看了我一眼,赞赏地对康锦说:“老康,你后继有人啊。”
康锦微微一笑,倒是我,被老豁这么一夸,感觉挺不好意思的。老豁又道:“要是这样的话,目击证人陈宝栓的可疑性很大。你觉得会不会是他?”
“这一点还无法判断。”康锦思量了一下,“或许他也是受害者之一,被伪装的水猴子给蒙蔽了。这个伪装的人是谁,甚至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伙咱们都不能确定。不过既然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贪婪,是人类永远无法克服的本性。”
科研所和动物研究所的专家们很认真,连着好几天在黄河周边勘察情况,但并未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在这期间,也一直没有发生水猴子袭击牲畜的事件。于是大家最后想了一个办法——你不出来,我们就引诱你出来。
这个法子其实挺老土,有点像在山里打狼的时候下的圈套。就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