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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飘在月光之前,飘在他背影之后,看不见脸,只能看到长长的头发、长长的裙子、鲜艳的高跟鞋。
他却完全不知情,兴高采烈地爬下了楼,飞快地跑出小区。那个女子在他身后一直尾随着他,像影子一般,跟着他回暂住的旅馆,跟着他去“好再来”,跟着他去吃饭、睡觉、上厕所,跟着他去偷东西。最后,她决定跟着他一起回西郊村。
那一天,天空雾蒙蒙的,他向往常一样上了大巴。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也上了大巴。她躲藏在那几个高大男人的背后,一直悄悄地窥视着他。可突然之间她发觉他好像发现了她,于是,她下了车,藏在了路边茂密的草丛之中。
等到车子开动之后,她才走了出来。她有点失落,脸上挂满无奈。但很快,她便继续向前走去。她大踏步地在高速公路中央前进,一辆接着一辆的汽车,飞速从她身边掠过,有的会直接从她身体之间穿过,像穿透一道透明的水气似的。
终于,她达到了终点站。此时天已黑了,她望着黑雾笼罩下的西郊村,又一次陷入了迷茫。她不知道他住在哪里,那些星星点点的窗口让她感到无措。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她趴在地上,四肢着地,像一只狗似的开始四处嗅闻。
微微地,她昂起了脑袋,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她嗅到了他的气息。她的四肢开始缓缓爬动,如同一只巨大的蜘蛛,穿过高粱地,穿过沟渠,穿过幽深的胡同,来到了陈麻子家门口。此时,蓝老头正在举行那场神秘的婚礼。隔着院墙,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某种只属于她的召唤,只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她好像中邪似的,一下就蒙了,一下就昏倒在地上……
待她清醒之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屋子里,对面是一个打扮怪异的老头和两个簇簇发抖的女人。她有点发慌,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竟然穿着一身嫁衣,再往旁边看,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一身新郎服。她一下就明白了什么,她顷刻之间就愤怒了。
她的怒火改变了整间房子的磁场,那只香炉“嘭”的一声被她的怒火点燃了,屋子里的人被吓得面容惨白……
黄江水想到这里,身体渐渐发凉发冷,他坐起来用力闭上眼睛。可那里仍旧是挥之不去的黑暗,在黑暗中,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了一个银铃一般的声音,阴惨惨地说:“你死了,我就能嫁给你了,那么,现在你去死吧!”
黄江水的心彻底乱了。他犹豫了再犹豫,终究走出了大门——他要去找蓝老头。找他帮忙,无论这事是真是假、是虚是实,他现在都宁肯信其有、绝不信其无了。
4
走出大门,来到东屋门口,黄江水模模糊糊听到蓝老头在念叨着什么,像是某种经文,应该是金刚经。蓝老头念得很迟缓、很熟练。这经文多多少少让黄江水感到一丝心安。他敲了敲房门,大门“喀吧”一声打开,蓝老头从门缝中探出头来。
“你有事吗?”
黄江水的口气和白天完全不一样了,带着一丝祈求:“师傅,我能和您谈一谈吗?”
蓝老头怔了一下,打开了大门,将黄江水让了进去。屋子里有一股怪味,是食物的味道。他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看蓝老头,老头示意他坐。两个人一个人坐在床上,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旁边就是那两个纸人,他紧张地望了一眼,忽然有一种预感——也许,下一秒这两个纸人会突然动一下!
蓝老头见黄江水许久不语,主动问道:“说吧,什么事,这么晚了你特意来找我一定是有事。”
黄江水不知如何开口,想了想,说:“师傅,你今天白天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说了,信不信由你,真真假假你自己判断。”蓝老头不卑不亢,“你到底什么事?”
“其实……”黄江水咬着嘴唇,“我实话给您说了吧,最近,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总觉得有个东西跟着我,这种感觉已经好几天了,刚开始我也没在意,后来发觉事情好像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有几次,我好像还看到过那个东西,是个女人,穿着花裙子、红色高跟鞋。师傅,难道我真的撞鬼了?”
蓝老头一直仔仔细细地听着,听到这里时,他紧了紧身子,问:“你先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
“我……”黄江水当然不能说他是小偷,“我是打工的,给别人打工。”
蓝老头很聪明地听出了某种隐藏,他不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好,那我问你,你最近有没有碰过死人用的东西?”
“没有。”黄江水笃定地答道。
“真的没有?你再仔细想一想。”
黄江水仔细想,依旧笃定:“绝对没有。”
“这就怪了。”蓝老头不解地摇着脑袋,“要知道,鬼跟人一般都是有缘由的。如果不是有所求,它们一般很少会来打搅我们活人的。可你又说你没碰过什么死人用的东西,这事就难办了。看来,这东西跟着你一定是某种缘分,只是……”
“只是什么?”
蓝老头冷冷地望着黄江水:“这世上人和人相遇都是要缘分的,哪怕是偶然一瞥,哪怕是露水情缘,也都要缘分的。其实人和鬼也一样,虽然说人鬼殊途,但殊途之间也有着一丝微妙的联系,说白了就是它们不会平白无故地和你有所牵连,因缘是注定的。”
“我不懂,我和它有什么因缘?”黄江水苦着脸问。
“我也说不清楚,还是那句老话,它不会平白无故跟着你的。”蓝老头叹了口气,“你再仔细想一想,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梦里,这个女子有没有出现过,它有没有对你说什么话,对你做什么动作?”
黄江水立刻答道:“有!我前一阵子做了一个古怪的梦,不过不是那个花裙子女人,是这两个纸人。我梦见它们跑了,顺着天飘了起来,然后,那个女纸人指着我说要嫁给我。对了!我女朋友倒是做过一个梦,不过,她也没梦见那个女人,但是,却梦见我穿着花裙子、高跟鞋。”
“有这事!”蓝老头缩了缩脖子,他站起来不停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黄江水望着蓝老头在自己眼前走来走去,心像个钟摆似的也跟着荡来荡去。他不知道蓝老头在思考什么,他不清楚等待自己的那个结论是否能承受得住。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蓝老头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忽然,外面刮起了风,很劲很凌厉的风,鬼哭狼嚎地,顺着窗户缝和门缝挤了进来,形成哨子一般的尖啸声,听上去像一个女人在疯狂地哭喊。黄江水感到一丝凉意,下意识地向窗外望了一眼,这一眼吓得他一下就跳了起来。
屋里的窗帘没有拉严实,缝隙间黄江水看到一只眼睛一闪而过。
“啊!”黄江水大叫了一声,贴在了墙根上。
“怎么了?”蓝老头也顺着黄江水的目光望过去,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黄江水哆哆嗦嗦地说:“眼睛!我看到一只眼睛!”
蓝老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一下就僵住了。他好像也很害怕,迟疑了很久才磨磨蹭蹭地走到大门旁,一把拉开了大门。外面什么都没有,静悄悄地。他缩回身子来,又关紧大门。重新坐在床上,一语不发了,只是头顶的皱纹一下叠在了一起。
黄江水还没缓过神儿来,他脑袋里还装着那只眼睛。他确信那绝不是一只男人的眼睛,那只眼睛漂亮、娇媚,水一般带着女子特有的阴柔。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知所措。这时旁边的一具纸人突然倒在了地上,罩布也掉了,露出了纸人残缺的容貌。
是那个女纸人,它那张纸糊的脸摔得四分五裂,脑壳掉了一大半,露出空荡荡的大洞。它的脸上只保留了一只眼睛,诡怪地盯着黄江水。
这时,一直不语的蓝老头突然说话了,他阴沉地盯着那具碎烂的女纸人说:“你惹大麻烦了!”
黄江水被这句话说得一哆嗦,他好像看到了一团黑云,忽悠一下就砸到了自己脑袋顶上。愣了好一会儿,他几乎是爬到了蓝老头身边,一把抓住蓝老头的手,带着哭腔说:“师傅,你一定要帮我啊!”
“我怎么帮你?”蓝老头挣脱开黄江水的手,“有些事我也无能为力。我可不想像我师傅似的,死的不明不白的。”
黄江水绝望了,他有一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蓝老头望着黄江水,语重心长地问:“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碰过死人用的东西?”黄江水摇头。他继续问,“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干什么的?真的是给人打工这么简单吗?打什么工?做什么工种?在哪个公司?”
黄江水再次语塞。
5
那天晚上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