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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院外的天是蓝的,空气是清新的,风携着海洋的潮湿气味迎面扑来。
男记者将金丝眼镜摘下,又将脸上的假胡子拿下来,用手往脸上一抹,仿佛变戏法一样,转眼间他变成一个头发乌黑锃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中年人。
女记者咯咯笑起来,亲热地喊道:“定源。”
“凤凰。”卸了装的男记者将她拢入怀中,依然神情严肃。
这对记者正是耿定源夫妇,为了获得第一手资料,在耿定源的鼓动下,莫凤凰靠她父亲的关系办了两个记者证,亲自调查。
然而,调查结果却没有使案情明朗,反而使案情更加复杂化了。
“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突然象个神经病患者冲出夜总会?”耿定源皱着眉头问——好象在问自己,又象是问凤凰,”两个无冤无仇的人,又怎么可能突然反目,相互残杀毫无人性呢?”
“定源,这事我们管不了,”凤凰说,“还是算了吧。”
耿定源却专心致志地思考着,没有回答。突然,他恍然大悟,令人费解地说:
“音乐——女歌手甜蜜的歌声——疯狂——命运夜总会?这些,是否有着神秘的联系?”
四、一探夜总会
汽车一拐过好莱坞路,远远看到“Destiny(命运)”的霓虹灯大字的招牌。
命运夜总会到了,它的门口几乎是静悄悄的,时不时有辆豪华的汽车停一下,下来一两个人,又开走了,里面透出的灯光也不很亮,更听不到酗酒者的狂叫和节奏强烈的乐声,霓虹灯所照亮的大厦的轮廓,象宫殿一样庄严肃穆,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高级文雅的俱乐部。
莫大维先跳下了汽车,为耿定源打开车门,耿定源从车中走出,接近秘密中心了,心里有些激动。耿定源决心插手此案,凤凰一直不同意。下午他们一起去了监狱采访骆东英,没有结果,便一再劝阻他,要他不要多管闲事。定源却是个牛脾气,坚持要去,差点向妻子发火。莫大维想姐夫大老远来到H港,也该见识见识,就为定源买了一张“命运夜总会”的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是,进了虎穴,真能擒得虎子吗?耿定源忐忑不安地想着,并肩与莫大维走进光电控制的自动开启的大玻璃门。
“命运夜总会”大厅布置得高雅素洁,有两个网球场大的圆形舞池被高高悬起的栀形吊灯淡淡地照亮。拱形屋顶下,十几对艳装的舞伴在柔和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穿着白得刺眼、有两排金纽扣制服的男侍者面带微笑,举止利索地在顾客席间穿行。
耿定源环视四周,发现夜总会生意不错,位子都坐满了。
给耿定源印象最深的是音乐。这儿没有节奏强烈的摇滚乐队,没有带特殊装置的打击乐器发出的怪声。只有一个五人乐队,每个人跟前都摆满几样乐器,经常更换,一具白色的电子钢琴是这支乐队的灵魂。他们用音量不大的、悠扬的乐声给一个女中音歌星伴奏。穿着黑色的纱衣长裙的女歌星打扮并不妖媚,却楚楚动人。她的脸上有一种陶醉在艺术中的迷恋的神情,好象给自己的歌声震惊了。那又带点孩子气的眼睛有时张得很大,声音略略带点嗄声,有无可比拟的魅力。莫大维告诉耿定源,这是H港著名的歌星林伊芙小姐。
耿定源环顾了一下,发现被音乐吸引的人不在少数,不禁心里纳闷:难道歌声真有如此之大的魅力,可以象磁石一样将人的心思都吸过去?
他点着了一支皇冠牌香烟以后,认真听起歌来。突然,一种感觉向他袭来,使他困惑不解:这生平头一次光顾的夜总会,这群陌生人中间,一个常昧平生的女郎的声音,竟使他觉得十分熟悉。
但是他很快讪笑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威士忌。这个把冷冷的春雨关在门外的温暖、舒适的夜总会与生养他的寒风凛冽的北方生活没什么共同之处。这个“命运夜总会”,也许只有“命运”两个字是最近十来年间,耿定源经常咀嚼的词儿,但是,那不过是名字……”
然而,职业的敏感却使耿定源的心一动,侧转脸问身边的大维:“林小姐是新来的?”
莫大维伸过头,对姐夫说:“‘命运夜总会’开业不到两个月。这位林小姐……听说是从内地来的。”
“唔。”耿定源随口应道,又将注意力集中到歌星身上,凝视着她。他发现这女歌星一点儿也不象风尘中的人物,倒象是个女学生。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掌声不止。林伊芙礼貌地向大家点头,这回,她不要乐队伴奏,单挑了一个电子钢琴。
这支歌,一出口就不平凡。歌曲的字里行间,有一股金戈铁马,硝烟弥漫的味道;但是,与之相对应的曲调,旋律却是抒情的,充满梦幻色彩。
耿定源用心地听着,竭力要在这软性的夜总会歌曲中辨认出歌词所含的不同凡响的金石之声。他又感觉到这里头有他所熟悉的,熟悉得叫他想起来就揪心地疼痛的东西。
歌声是低回的,电子钢琴也是轻轻地、时断时续地奏鸣,耿定源此时的感觉,犹如几十只大口径高音喇叭,以雷霆万钧的力量,震动着他的耳膜,他不由得掩上耳朵。但是,透过手指缝钻进去的分贝仍然震撼着他,与此同时,他的整个心脏,仿佛正有一只大手在搓揉。他闭上眼睛,踏着梦之途,一下子又回到了那痛苦和屈辱的年代……
五、迷梦
又是北大荒,又是那个寒风凛冽的冬日……
刀子一样锋利的北风在地窨外呼呼地刮着,积雪融化得很慢,雪层上的冰甲在马蹄和大头皮靴的重压下响着,碎裂了,冒出轻淡的白烟。
耿定源靠在地窨子的床板上,思念着还没过完蜜月就因为“史无前例”的劫难开始被迫分手的妻子。莫凤凰身子骨儿单薄,象一株南方的小草,她怎能抗得住这北国的严峻的气候?
北方的地窨子颇具特色:深深地向地下挖,挖到多半人高,就从北向南,斜斜地支起顶棚,苫上油毡,铺上苇子,再用泥巴糊个严实。无论是“专政队”还是“牛鬼队”,都住在这样的地窨子里。耿定源白天被“专政队员”折磨得浑身疼痛,静夜里,仍然睡不着觉。
这时,半里开外另一座地窨里喝酒喧闹的声音停止了,传来飘飘扬扬、如泣如诉的歌声。耿定源侧耳细听,知道那是旧社会煤窑附近有些妞儿常唱的歌。
耿定源很久没听到这歌声了,他有些纳闷:什么人还唱那些“四旧”的歌?睡在他身边的一个小老头儿,叫龚惠泉的,原来是市委副书记,也侧耳听着。末了,咳嗽两声,仿佛自言自语:“‘黑衣秀士’驾到啦,唱唱他谱的曲子,喝喝接风酒……”
“黑衣秀士?”耿定源问,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你不认识?”老头儿深隐的眼珠子在黑夜里象两点萤火,“文工团的作曲家,当朝的革委会副主任……”
“他叫什么名字?”耿定源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知道。据说是个《水浒》迷,梁山泊上有个白衣秀士王伦,他却穿黑衣……”
耿定源第二天就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黑衣秀士”。一大早,“专政队长”就领了个白白净净戴副金丝眼镜的人进来了。“专政队长”一掀门帘,就吆喝道:
“起来,起来!这是你们当官做老爷的时代吗?”
那个戴金丝眼镜的人挺有派头地伸出手来制止了他。耿定源定睛一看,啊,这不是他的小学同学徐国牲吗?多年不见了。“文化大革命”刚起,徐国牲着实出了好一阵风头。有一个时候满街都是他的大字报,说他是什么“铁杆老保”;转眼间他忽然又“反戈一击”,成了“大联合”的第几把手——那些年头,政治风云变幻无常,耿定源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敢情他最后还是捞了一把交椅?如今狭路相逢,在这茫茫的北大荒荒原上……
一眼瞥见耿定源,徐国牲也楞了楞。但是他只是左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立刻绽开笑脸,走了过去。
“老耿!”他亲热地说,一点儿不象对待自己的“阶级敌人”,倒象是故友重逢,“没想到在这儿看见你。啊,还适应吗?身体……”
耿定源有些难堪,他觉察到同室的难友们投来的疑惑的目光。徐国牲捉住他的手摇了一摇,又亲热地把他的肩膀一拍。
“唔,身子骨儿还是那么结实。坐办公室坐惯了,劳动劳动,舒展舒展筋骨也好嘛!”
微笑就象凝固在徐国牲的脸上。他不象那些“专政队员”,一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打手。他样子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