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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是上午八点第一班,绯红色的朝霞似乎还没有褪尽,鱼鳞状的云彩排列成军队模样铺满了西面的天空。谷丁看看云,一皱眉,谷小影笑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是吧爸爸?”谷丁摇头没说话,跟着人流走上舷梯。
早班轮的人不是很多,还是艘滚装船,上面进人,下面进车进货,稀少中又吐露一丝忙碌。
“嗡……”悠远的汽笛传出好远,在碎金散银般的海面上回荡,滚装船解缆起航。于鹏和谷小影凭栏远眺,几点白鸥疾疾掠过,些许帆影若隐若现。两人虽然都是常出门,可此情此景,偏又生出许多感慨。
谷丁一直在想事情,在上铺枕了头看天花板,对于鹏和谷小影回舱也没有理会。谷小影已经习惯在父亲思考的时候悄无声息,暗里一捏于鹏,变戏法般弄出一副简易的磁力围棋,铺在桌上。于鹏对黑白之道很勉强,只在大学时代寝室里偶尔搏杀,此时不好扫了谷小影的兴,硬着头皮应战。
接连三局,于鹏全都败北,想撤退,谷小影不放,于是尽洗黑白重新来过。
猜枚后于鹏执黑先行,以三三开局,谷小影挂星、小目,二人你来我往,于鹏在三个角搏杀均失败,只勉强留得一隅,谷小影见角已定,挥师杀向中腹,于鹏拼死抵抗,不料一条大龙被谷小影狠狠夹住,眼见不得活。
谷丁从上铺跳下来,嘟哝一句:“我去看看海。”走过棋局,顺手扔了一个黑子,出去了。谷小影以为父亲乱开玩笑,正要拿开,于鹏抓住她的手:“慢,你看……”
谷小影细细察看棋局,只见黑白相交,错综复杂,黑棋看似走投无路,白棋耀武扬威,可谷丁落子处,轻轻巧巧将白棋阵势打破一个小小缺口,虽然不大,但是黑棋整条大龙得活,不仅如此,还可着手反攻。此时白棋阵势虽凶,却接连无度,松散无形,十招数内便会被瓦解,虽三角尚留优势,但中腹损失过大,双方勉强能够战个平局。
于鹏一笑:“收官是我的拿手戏,要试试看吗?”谷小影抓了把白子在手中把玩,又扔回去,瞪了于鹏一眼:“拾人牙慧!哼!”分明是承认了失败。
“咦,天怎么黑了?”谷小影正要措些更刻薄的词汇,无意间发现圆圆的舷窗外阴云密布,绯红朝霞早不知道去哪儿了,上午八九点钟黑得和黄昏差不多少,风浪也有些大,船走得不如开始般平稳。
谷丁站在船舷,大风将他稀疏的头发吹得东倒西歪,他顾不上这些,拿出一个带罗盘的铜八卦来,一边辨别方位,一边算计着什么,谷小影喊他进去避风他也没听见。片刻之后,他紧皱眉头去找船员。于鹏两人见他神色奇怪,不知是何缘故,也不便跟随。等了大约十分钟,天色越来越暗,风雨大作,豆大的雨点拍击着这艘滚装船,于鹏和谷小影正面面相觑,舱门猛地被拉开,谷丁恶鬼般扑了进来,面容都走了型。
我们一起上路(2)
“气死我了,这些个官僚!海老鼠!”谷丁把铜八卦收好,抹一抹脸上的雨水,对他俩道:“快,收拾紧要东西打成小包,在床底下有救生衣,掏出来!”见他俩犹豫,使劲顿了一下脚:“快去!”
原来,谷丁根据船行方向、现在时辰和天气等因素,按照八门生死推断,如果坚持去S港,走的正是死门方向,必有大难。只有偏转航向,走生、休方位才可避险。他头脑一热去找船长,想说服船长。可以想像,船上怎有人肯信,反倒被水手和二副一阵推搡给赶了出来,暗地了还吃了几拳。他回到舱里立即吩咐于鹏和谷小影准备逃生。于鹏和谷小影穿好了救生衣,并用多层塑料袋和防水旅行包包好了贵重物品。他俩互相看看,又看看面貌怪异的谷丁,有些忍不住乐。
可是,他们没有机会乐了。
随着风雨加大,船身摇摆加剧,船下方传来几声沉闷的响声,仿佛巨大的铁块在互相碰撞,整个船体都震动起来。许多船员急忙跑下去,上舱的乘客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出来看个究竟,又被风雨打回舱里。下舱的就更混乱了,探头探脑的,胡乱猜疑的,船身随着波浪左右摇摆,突然向右倾斜下去,再也不反弹。
“出事啦!准备跳海!”谷丁也穿好了救生衣,从丢弃的行李中搜寻了一下,拿出两个哨子分给于鹏他们:“这个别扔!潜水哨,到时候一旦失散,用这个报方位!”
于鹏谷小影接过来,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谷丁一手揽住女儿,一手搭上于鹏肩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把月骧保护好!”他还不忘叮嘱于鹏。
船舱的顶灯突然变得白炽起来,吱吱吱怪响,仿佛被灌入了太多的能量。
砰!灯丝爆掉了,船舱陷入一片昏暗。
漂泊在夕阳中(1)
灯灭了,于鹏三人摸索着抓紧身边的紧要物件,船身倾斜得更厉害,没有固定的东西纷纷滑动,稀里哗啦像在炒一大盘扇贝。船员们在各层甲板跑来跑去,个别胆大的乘客也窜出船舱,不时有人跌倒。忽然,一阵浓烟从下舱弥漫上来,刺鼻的气味被海上劲风一吹,四下飘散。许多乘客顶着浓烟窜出舱口,有的刚爬到出口就趴下不动了,有的懵懵懂懂失去了方向。加上下舱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被踩在众人脚下发出濒死的哀号。船员们像没头的苍蝇,有的给旅客分发救生圈,有的去给救生艇解缆,还有的在看形势准备跳海。
“呜嗡……呜嗡……”原本悠长和谐的汽笛此刻在慌乱中分外刺耳,常坐船的旅客大喊起来:“弃船啦!弃船啦!”船员也加快了速度,几艘救生艇被匆匆放下海面,风浪实在太急,有一艘还没放稳就被打翻了,倒扣在海面上,另外几艘也是摇摇晃晃,很不平稳。船员按照妇女儿童先上船的原则,疏导女人和孩子从软梯上一个个放下去。船身倾斜得越来越厉害,下舱的火势也越来越猛,按照现在的速度根本不可能把全部人都弄走,眼尖的穿了救生衣就跳进大海,耍横的挤开老人孩子要向救生艇上冲,场面越来越乱。
于鹏拉住谷丁和谷小影,三个人扶住栏杆一点点移动,不时有人粗暴地闯过去,把他们撞得摇摇晃晃。有个愣头青实在着急,仗着登山鞋摩擦力大,大踏步地冲过来,突然失去平衡,硕大的背包几乎把谷小影扫下海去,于鹏死死拉住谷小影,拼命一推,那愣头青失去重心,大头朝下越过栏杆栽进大海。一片浪花中,他浮出水面,边吃海水边破口大骂。有个发救生圈的船员跑过来,鼓起眼睛瞪于鹏,也没说什么。
这当儿,谁顾得上谁呀!
“去船头!”于鹏眼见海面上的救生艇和人越来越多,而大船却在无情地压向他们,现在去海面无异于另寻死路。三个人一点点蹭到船头,转到船身上翘的一面,此时滚装船已经倾斜过四十五度角,不出三五分钟就将倾覆。于鹏三人分别抓好了牢靠的把手,只见船帮下几艘还没装满人的救生艇玩命划开,剩下的严重超载,跳进海中的人纷纷向救生艇汇集,小船经不住重压,吃水线早已看不到,摇摆中不断进水下沉。没能登艇的不是硬着跳海,就是哭天号地,还有的打手机想向家里报遗言,怎奈海上毫无信号,空有千言万语,只能留给海龙王听了。
“唉!”谷丁沉重地叹口气,船头的烈风吹得他衣衫乱摆,头发散碎,谷小影更是面色苍白,三人静静地等待大船倾覆的那一刻。
滚装船倾斜的角度已经无法使它恢复直立,它慢慢地,毫不留情地倒下去,最后,它越来越快越来越恶狠狠地向海面的人群压去。最悲惨的一刻终于来临,密集的人群再也无法把自己固定在船舷上,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倾泻到海里,大船随即猛烈拍下来,惨叫声碎裂声风声雨声海浪声交织在一起,白烟弥漫、水雾激荡,百多号人连同几艘来不及逃开的救生艇全都被扣在下面。谷丁他们死命抓住栏杆才没被甩进大海,可是船身的倾覆速度并没有减慢,大船躺在海面上后继续翻转,桅杆、驾驶舱、舰桥、烟囱统统没入水面。
“轰隆!轰隆!”船底突然传出沉闷的爆炸声,浓烟烈火突破层层水雾炸向海面,放置汽车的货舱不知什么东西发生了剧烈爆炸,将船帮炸出一个硕大的窟窿来,海水汹涌而入,瀑布一般冲入船身,湍急的水流将还没逃远的幸存者重新拉向船舱,几个致命的大漩涡在被炸开的大窟窿附近徘徊,发出古怪的吼叫,像地狱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