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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证。”张襄说道。
“好吧,下命令给王余。”赵瑟想一旁的郎官说道。
乙酉年九月二十四日,王余率水军全师十万,号称为十五万,前往阻击武昌罗文忠水军。两军在武昌下游湖口相遇,爆发一场大战。两军鏖战数日,不相上下,陷入对峙。十月,长江水落,罗文忠退回武昌,王余避入鄱阳湖,静待时机。至此,南北两方面的水军同时搁浅,暂时无力干预下游的战争。
于此同时,北方诸路援军源源不断地开过长江,通过京口这个桥头堡,向江南发动猛烈攻击。铜陵、当涂、采石、新林、白鹭、潥水、宣州相继陷落。十月初九日,南征军主帅宇文瀚以十五万大军兵临金陵城下。
蜀色
乙酉年,欧阳怜光是无可争议的年度人物。河北之乱以前自不必说,即使是河北之乱以后,在叶十一已经非常厌恶她的情况下,欧阳怜光仍然无所不在。
欧阳怜光太忙了,哪里都需要她!
比如说,八月份欧阳怜光就接受了担任钦差前往巴蜀封元元为蜀王的使命。然而,却一直没办法立即成行。先是劝降傅氏余部的事,邯郸归降之后,又是废立皇帝的事——虽然这些事情没有欧阳怜光也能进行下去,但毕竟有她会更不一样一些。何况诏书形式上也需要等新皇帝的印章才像样子。
这就充分说明了欧阳连光的重要性,叶十一的确离不开她。重要而外,这件事如果换一个角度看,似乎又是另外一番光景。无论什么理由,欧阳怜光八月初就接受的使命一直等到九月初才出发都是不争的事实。从启程之日算起,光只路上她就走了二十来天,等进到蜀中人到成都,九月下旬了。很有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怕死的余地。毕竟元元说是归降,实际却随时有可能翻脸。土匪翻脸,可是不管你什么“两国交战不斩來使”的。并且,叶十一也未必没有借刀杀人的意思。这么说起来,成都对欧阳怜光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轻易闯不得,她有心拖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么,欧阳怜光到底是不是怕死拖延呢?这问题欧阳怜光自己都但笑不语,不做回应。只有在她的小童清风追问得紧的时候,她才似是而非地答道:“成都,总是要去的。有些事情现在不谈,以后大约也找不到机会了……” 就这样,欧阳怜光拖拖拉拉的到了成都。
元元正式接受朝廷册封的敕书和金印是在九月二十二日,然后,然后就没有了。欧阳怜光此来,除了宣旨册封元元为蜀王之外,是担负着与巴蜀谈判的重任的。册封和接受册封只是完成了形式上的结盟,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真正的问题只能在之后私下的谈判解决。这是很明显的事,元元不可能不知道。然而,元元表现得就像是真不知道一样。接受册封之后,她就把欧阳怜光推给沈文秀去招待。她自己除了偶尔出现在宴会上片刻之外,基本不和欧阳怜光照面。不但元元自己不肯见欧阳怜光,甚至她不允许陆子周出面与欧阳怜光交涉。总而言之,权当没有要谈判这回事。而如果欧阳怜光单方面提出来要会见蜀王,也立即会遭到拒绝。理由只有一个,但正当无比——“大王身怀六甲,大夫说不能操劳,必须得卧床静养,所以暂时不能见欧阳大人了。”至于陆子周,自然没有越过元元,单独要求见陆子周的道理。
欧阳怜光的随行属官非常愤慨,认为元元在搞什么阴谋,但欧阳怜光本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哦,既然蜀王殿□体不便,那就等殿下生产之后再谈也不迟。”欧阳怜光如是说道,丝毫不在乎自己肩上的重担。然后,她就高高兴兴地参加起了由沈文秀组织的成都观光团,表示蜀王殿下还有俩月生娃,咱就先玩俩月。
成都可是个好地方。少男少女、才子佳人,都风流得很,耽误了多少风华正茂的有志青少年啊?不然不能有“少不入蜀”的血泪控诉!欧阳怜光跟着沈文秀,今日斗酒会,明日斗诗会,都玩疯了。斗茶会、斗花会、斗鸡会、斗牌会、斗人会……不用两个月,刚一个月,欧阳怜光没事人一样,愈战愈勇,沈文秀趴下了。后来一打听,恍然大明白:欧阳怜光,那是十多年前就勇夺“蜀中第一才女”之头衔的凶残人物。什么斗酒会、沟水头之类的,都是人多少年玩儿剩的。这女人,进了成都观光团,就算是回到她姥姥家了。沈文秀甘拜下风,自问不是对手,于是不得以使出车轮大法。欧阳怜光微微一笑,慷慨应战。
正当欧阳怜光名骚蜀中,再塑辉煌之际。元元的确是在专心安胎。以她得年纪,能够受孕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若要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更是不容易。这不仅是年龄的问题,之前穿越重重封锁回到成都的艰难经历对胎儿造成的危害着实不小。所以,确定怀孕之后,元元就一直避居怡园,深入简出,连政事都扔给了陆子周,鲜有过问,是个半隐居的状态。后来欧阳怜光大驾光临成都,元元不准陆子周参与,更是连陆子周都索性放手政事,一起跟着隐了居。自此,成都之重都归于素何元彭,元元是保胎去了。至于说在保胎之余,这两人有没有顺便搞什么阴谋诡计,那就无人知晓了。
元元和陆子周两人的生活很简单,熬药、喝药、闲谈。偶尔元元躺得久了实在耐不住会出去走两步,然而侍从们往往会很快阻止,惹得元元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陆子周最喜欢给元元熬药。胎儿六个月之后,他就不大敢自己下笔开药方了,大多数时间都是熬重金延请到园里几位大夫的药。他时常命药童搬了炉子在廊上,他自己拿一个蒲扇,一边熬药,一边微颦眉着眉,远远地透过窗子看着元元出神。可以看得出来,对于这个孩子,他还是有期待的。当然,期待中有一点儿茫然。
那是欧阳怜光到成都有一段日子的一天,陆子周熬好了今天的药,命侍从收拾了风炉蒲扇,自己亲手端进去给元元喝。元元正扶着腰,满屋地疾走,侍从们一步跟着一步地围着她,小心翼翼地张开手臂,战战兢兢地唯恐她突然跌倒伤了胎儿。这架势无疑让元元更加气闷,一见陆子周端药进来,便一个箭步跨出重围,伸手夺了那药碗,叉着腰仰头往口里灌。
陆子周心中一阵感慨,不由叹了口气。
“怎么了?”元元单手拿着喝了一半的药碗,看着陆子周,有些诧异的问道。
“没什么,”陆子周说,“我只是想,如果不生孩子,你现在应该是骑着马在战场快活肆意,也不必像现在……”
元元笑了,摆手阻止了陆子周的话。一扬手,将药喝完,从赶过来的侍从手里抽了个手帕抹了抹嘴,她说道:“子周,你知道我想什么?”
“我在想,这个孩子我说什么都要要的。”元元的手按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八个月,胎儿会动了,元元的目光里也因此染上了母亲的柔光。
“争不了天下,至少要争一个孩子。”骄傲和坚毅从元元的容颜上浮现出来,“这不是为了你,子周,这是为了我自己。”
陆子周无言以对,半响才道:“我会好好保护这个孩子的。”
“你当然要好好保护这个孩子,不然你还算什么父亲!”元元理直气壮地说道。
陆子周颇有些手足无措。倒不是他不想尽责任,而是他完全没想到元元竟突然就这么直白了。
陆子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随着胎儿渐渐成型,元元的脾气越来越古怪甚至说不可理喻。他们过去那种理智清醒的相处之道也越来越难以维系。然而,即便如此,多年以来一直存在于他们彼此之间无需多言的某种默契就这样被说破,对陆子周而言也实在是太突然了一点儿。现在,当元元果断地将她与陆子周的一切拉扯到光天化日之下,摊开在台面之上,陆子周才猛然发现,原来他早已经习惯了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暗自起舞,苦与乐都独个吞咽。
陆子周不知道此刻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情。他想起欧阳怜光,纵使满城烟花,那仍然也是黑夜中独自前行的一个暗影。谋者天下,永远是一项孤独的工作。他也好,欧阳怜光也好,他们只能在孤独中潜行。即使偶尔一道光照过来,也不过是漫长跋涉中短暂的踯躅徘徊而已……
“所以,谈判的事情就不要继续在心里怪我了。”元元手按住陆子周的肩,淡淡地说道,“我也是个自私的女人,并不希望你这个时候还去考量赵瑟的安危,更不希望你在谈判时开口说一句话还要反复掂量一番我与赵瑟究竟谁轻谁重。不要否认,子周,我知道,如果让你去和欧阳怜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