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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发动攻击的是未来的传说,这很不正常——当然,只从发动攻击这一结果来说,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甚至可以说是平平无奇。这里毕竟是函谷关啊,你进攻一方不主动发起进攻,难道你还想等着人防守的主动出击,好让你趁机占便宜?咱函谷关从来就没这章程。
不正常的是叶十一进攻的方法——他分兵了。
由于张钰在前一天黄昏赶到了战场,叶十一在第二天的战争中立即就改变了打法。他将十四万左右的兵力分成七拨,除去其中一拨留在他自己身边作为预备兵力之外,其余的六拨分别由大将率领,从三个方向连续不断地向函谷关发动猛攻。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意思就是说,我十倍于敌,就实施围歼,五倍于敌就实施进攻,两倍于敌就要努力战胜敌军,势均力敌则设法分散各个击破之,兵力弱于敌人,就避免作战。
现在,函谷关一线,张钰的总兵力大约在七到八万之间。叶十一的兵力则是十四万,最多也就是个倍之。而打函谷关,在叶十一又是个攻城之战。攻城之战,素来另有规则,即一般如果攻城一方没有守城一方三倍以上的兵力,根本就谈不上优势。
两项想和,咱还得四舍五入,然后才能是个势均力敌的局面。当然,“少则能逃之”这一茬咱就不提了,可至少也应该是个“敌则能分之”吧?难道不是应该想尽办法引诱张钰出关作战,然而分散他,歼灭他吗?咋没分敌人先把自己个儿给分了呢?这不是以“敌则能分之”的力量硬去干“十则能围之”的活吗?这么说,咱一个能顶十个?
所以,在前一天夜晚的会议上,大多数将军实际并不大赞同这个打法。但这一次,叶十一非常独断专行。他似乎暴君附体,一意孤行地下了命令。
诸将心中惊惧不定。他们的战争常识告诉他们仗是不能这样打的。然后,过去实际战斗的经验又给了他们如下根深蒂固的认识——只要遵照叶十一的命令行事,然后他们就会收获源源不断的胜利与荣誉。就这样,两种完全矛盾的真理在他们的内心打起来,令他们纠结无比。
当然,这种程度的矛盾和纠结还不至于让他们肯于抗命。即使战败了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呢,忠诚也是必须的,何况他们所追随的人并不会失败。他们只是觉得或者主上应该将“胜利的契机究竟在何处”向他们这些愚顽之人稍作解说,这样他们就可以更加专心地去战斗。然而,立即,他们就觉得这是个应该被大加责骂的妄想。他们都是做过一方主帅的人,都清楚战争中的有些决策是无法解释,也解释不清楚的。那是类似于“向左走,向右走”的灵光一闪,需要当机立断,或者独断专行的魄力——我们知道,战争的结果,是判定魄力之前究竟选择哪一个修饰词的唯一标准。而闪向胜利还是闪向失败,就是名将和庸将区别。
毋庸置疑,叶十一是名将中的名将。
所以,连万百千那种说话从来都不想的人,也只是张了一下嘴,什么都没问就退了回去。
当时,欧阳怜光作为首席谋士也是在场的。这个时候,她的好处就显出来了。作为一个十足的门外汉,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表示她的无知与无畏。
她跪坐起来,以诸将为之窒息的语气和神态质疑叶十一作为名将的判断与灵感:“却不知如此用兵,胜利的玄机藏在何处。还请主上明示,以安诸将之心。”
叶十一略一沉吟,随即便给出了解释:“既然武安侯已经到了函谷关,从正面攻破函谷关的机会就不大了。要破函谷关,唯一的破绽就是蒲坂。我欲效阿瞒故伎,奇袭蒲坂,与函谷关下之正战相合,以收奇功。”
诸将立即议论纷纷,因为偷袭蒲坂,是早就否决了的策略。宇文翰上前一步,抱拳道:“可是主上,武安侯一代名将,不会不防此一着。函谷关险峻异常,易守而难攻,一旦蒲坂有变,关中军随时可以闭关驰援。”
叶十一点点头,继续道:“如今,张氏三面御敌,分兵甚重。长安兵力纵使尽出,也不可能同时保证函谷关、蒲津关两处重镇的防守。倘若我是武安侯,必定以半数以上兵力置于函谷关与蒲坂之间的小关,以便居中策应。而他自己则率主力亲至函谷关,力争凭借函谷关之地利,尽快将我击败。只要彻底打败了我,他才能从容解决巴蜀与乌虚。否则,我与他在函谷关久战不决。即便挡住了我不得入关,巴蜀或者乌虚也将借机攻破长安。”
“所以,我要给武安侯彻底打败我的希望。此番分兵,是以我之弱对敌之强。也是武安侯唯一胜过我的机会,他不会放弃的。必定尽起函谷、小关之兵,陷我重围,而后击杀。我已命鹰澜与卢宾合兵,飞骑突袭蒲坂。武安侯兵力有限,既然已经陷我于重围,定然是先杀我,后救蒲坂。”
众将面面相觑。
叶十一露出一个滋味无限的微笑,目光也幽远起来,仿佛蕴含了许多无以言表的感情:“因为只有杀掉我,才能一了百了啊。”
“所以。”他收回目光与微笑,看着他的部下们说,“只要诸位一起和我坚持到鹰澜突破蒲坂来救我们,然后里应外合,夺取胜利就可以了——这大概最少需要五天”
大帐里一时陷入失语状态。他们不敢认为他们的主上是在赌武安侯张钰在战场上一瞬间的反应,于是,他们只好认为这是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但是——他们喜欢!
他们轰然应喏,军人的热血在这些叛逆者的身体里沸腾。他们也变得疯狂了。
拼了!
——呵,他们可以在张钰的包围圈坚持至少五天,武安侯张钰啊!他们当然可以。
“下去准备吧,明日五更进攻。”叶十一下令道,轰走了兴奋地部下们。
叶十一松开衣领,侍从上前帮他宽去盔甲。他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从明天开始,也许他再也没有时间睡觉了,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他伸了一个小小地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后帐走去。他的衣襟随着夏风散开来,露出大片的胸膛,让他感到无比的惬意。然而,侍从却非常奇怪的凑上来掩他的衣衫。于是,叶十一就发现还有一位部下死赖着没走。
毋庸置疑,这位讨人厌的部下就是欧阳怜光。
“欧阳卿,你还有什么事吗?”叶十一推开侍从,转过来问欧阳怜光。
欧阳怜光盯着叶十一百感交集。当然,她不是因为正面对着所有女人看到了都会心跳加速,而后激动地晕倒过去的某种缘故。
事实上,她为叶十一的决策而迷惘。或者说,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拿叶十一怎么办了。叶十一之于函谷关的决策,在她看来,与其说是冒险,毋宁说是一个狂热赌徒在拿到一手好牌之后押上了所有的筹码。他把天下,他的未来,所有部下的生命对压到了张钰判断和越鹰澜身上。难道因为对手是张钰,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吗?
不应该是这样的,绝对冷静与理智才是她理想中的方式。而更让欧阳怜光难以忍受的是,她竟然也就被这种赌徒式的精神所煽动。此时此刻,欧阳怜光的心情无比矛盾。在之前,她一直视叶十一为实现她追求的利器,而现在,似乎有一点儿不同了。她说不清楚,就像现在她不知道为什么留下来,也不知道留下来说什么,或者明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她还是莫名其妙地留了下来一样。这个时候的欧阳怜光,或者还没有觉察到,她掌中的利器,正逐渐脱离开她的掌握。
“您这是在赌博!”她还是说出来了。
“你这么看?”叶十一看了一眼欧阳怜光,神态随意得近乎无情。
“你的确不适合来战场,还是多考虑打下长安之后怎么办吧!”他挥了一下手,命令欧阳怜光离开。
第二天拂晓,进攻正式开始了。大军大体从三个方向展开进攻,一路攻小关,一路攻禁谷,一路攻潼关正面羊肠小道。叶十一本人也亲自出战,率领两万精锐骑兵策应各路进攻。
“哦,他果然分兵了!”接到报告,张钰似乎毫无诧异,反而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便命令道:“尽出全军迎战!”
诸将闻言俱吓了一跳,纷纷劝谏道:“大都督小心有诈,不如严守关城。”
“没有时间了。”张钰叹息道。之后,他豪气云干地大笑道:“唯一胜过叶十一的机会!这是十一他特意送给我这个师傅的礼物啊。我岂能辜负了他的美意?”
张钰出兵了!
天下第一名将毕竟非同凡响。战争立即就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