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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扫娥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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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间的守将是谁?”叶十一问卢文瑶。

“是杨绯。”卢文瑶如实回答。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据说,是我之后,大郑女将中的第一人。”

杨绯这个人叶十一还真知道。他知道这名女将从公私两方面来说都得傅铁衣心腹中的心腹。她是傅铁衣亲弟弟傅铁然的妻子,同时也是傅铁衣手下第一得力的将领。她很少出战,但每当傅铁衣率军出河北作战,留下来替他守老巢的十有八九都会是这个杨绯。由此大约也就可以推测得出来她在防守上到底有多厉害了。

叶十一在心中斟酌。众将也安静下来,不敢插嘴。正在四野一片肃然的时候,江中流忽然斜刺刺冒出一句,去问卢文瑶:“那她有你厉害么?”

卢文瑶微笑,不答。

“没有吧!”于是江中流据此得出结论,“所以咱们还是继续攻城吧!主上既然能用几天的时间打赢井陉之战,不可能三两天还打不下个河间。”

这一下,在场的全体将领都冲江中流翻白眼——攻城和野战那能一样吗?在卢文瑶都打败遭擒的情况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杨绯会死守的,而且那个杨绯还那么能守!不过江中流那种人,大约也不知道攻城和野战有啥区别!

相比起来,倒是卢文瑶的回答更含蓄一些:“正是因为她没我强啊。你想啊,连我都输了,她还敢出来么?河间这种级别的大城如果死守,会非常麻烦,没有十天半个月不可能打下来。”

卢文瑶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

那么,当时,摆在叶十一面前的路只有两条。其一,以排除万难不拍牺牲的精神把河间打下来。其二,放过河间,北上与赫连胜会师,先解决幽州与北方诸郡。

这两者各有利弊,究竟怎么选,端看主帅的风格了。大抵稳妥的统帅都会选前者。比如,要是傅铁衣碰到这种情况,那肯定就是死攻河间没商量。因为常山至河间一线是整个河北的中枢,有着绝大的战略意义。河间不下,常山的形势是不能稳固的。可这问题要让叶十一来选,就有点儿复杂了。有天分的人,从来都不拘泥于一时一处的。

稍一考虑,叶十一便做出了决断——先打幽州与北方诸郡。他说:“幽燕一定,河间北面屏障尽失,则自北而南一马平川,我骑兵可长驱直入。又有常山在手,猪都能打下来了。”

于是,叶十一下令,命韩德功留下来围困河间,宇文翰攻冀州、杨普攻平州,段文虎攻雄州,自己则亲统中军,压向幽州。这个时候,贺连胜早已扫荡了幽州上方的居庸关、宣化、怀来等重镇,兵临幽州城下。

凤仪元年四月二十五日,叶十一踏过拒马河,在幽州城百里之外扎下营寨。早在三日之前就接到卢文瑶书信的燕王与幽州诸臣属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地决定——献城。降书和使者由具体在幽州城下负责围城的贺连胜派人送至后方中军大帐。这一次,叶十一非常慷慨,允诺不追究燕王夫妇擅立天子之罪,不夺幽州守卫,不杀幽州属官。

于是,四月二十七日清晨。燕王李芇白衣赤足,手牵着他的女儿邯郸郡主走进叶十一的中军大帐。

燕王下拜,以妄立天子之罪请死。

“虽罪无可恕,然而情有可原。”叶十一按照江中流写给他的底稿往下念,“长安宫变,事出突然。圣上蒙尘,国无所依。王所行,是功在社稷,所罪者未请而立。功过相抵,可以不论。然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无女,邯郸宗室最贵者,当立以为嗣以安天下。”

燕王再拜,语带泣声:“邯郸是殿下您的女儿。”

内侍便牵着邯郸郡主的手领她上前拜见。邯郸郡主是很乖很漂亮的小女孩,冲着叶十一叫了一声:“父后!”

叶十一就有点儿发呆。

江中流站在他身边泄气得差点没出溜到地上去。他在桌案底下伸脚猛踢叶十一,提醒他赶紧上,别忘词。心中则不住的埋怨:我不是都给你交代清楚了么?人家孩子一叫爹,你就把人抱起来亲一口,然后再把玉佩解下来给孩子拿手里玩,那叫见面礼!真是!

奈何叶十一实在不是个爱孩子的主儿,写好了本子让他装他都装不来。

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对燕王道:“你去看燕王妃吧。”

虎牢

凤仪元年四月十九日,井陉结束之后的第三天,卢文瑶战败遭擒的紧急军报就被送至了前线傅铁衣的手中。

傅铁衣看完,低头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将急报递给了身旁的夏侯广德。夏侯广德看完,又递给了旁边的高人杰。然后,诸将逐次传阅。一时之间,都变了颜色,纷纷言道:“井陉大败,卢文瑶遭擒,常山骤然生变,则河北危矣。”

傅铁衣仰头去看眼前的虎牢关——这座号称为“锁天中枢,三秦咽喉”的雄关半是烈火半是浓烟。骑兵在关南激战,而数以万计地士卒则结阵向关墙连续不断地发起冲击。每一次冲击,都像飓风卷过悬崖,海浪拍击沙滩。伴随着每一拨冲击,似乎整个虎牢关连带着它脚下的大地都为之摇晃起来。

只要再给他十天,不,哪怕只有五天,他都能够荡平这座雄关……□的马儿似乎感受到了傅铁衣心中的躁动,不安分地甩着尾巴,鼻孔里喷出大股的粗气。

是的,这其中包含着怎样的遗憾与不甘呐!不仅是傅铁衣,所有的将士都一样。

虎牢破城在即,需要的只是最后一击。这是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来的。但是,偏偏就是这最后一击,他们可能要没时间去击了。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窝火的?咬到嘴里的猎物跑掉了的狮子是什么心情,他们现在就是什么心情。甚至有几名性格比较暴躁的将军实在按捺不住,大声叫嚷起来。

苦涩在傅铁衣的唇角蔓延开来。他是该怪卢文瑶败得太快,还是该怪自己发动得太慢呢?或者本来他就不应该寄希望于卢文瑶与叶十一之间能在井陉演变成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从而给他创造出直捣洛阳的良机。作为离心离德,随时都准备倒戈相向的盟友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卢文瑶弃幽州的安危于不顾,坚持固守的策略为他来赢得宝贵时间呢?既然是野战,决定胜负的不就是一瞬间吗?

“果然还是不够吗?或者一开始就是我错了,应该立即回师邯郸的。”傅铁衣想,“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妄想,现在也就不会有这样让人难以忍耐的不甘了。”

傅铁衣最后环视了一遍战场。越鹰澜的旗帜还在虎牢关城上竖立,尘烟中那面旗帜所代表的女将军还在城下率领着骑兵拼杀作战。他抬起握着马鞭的那只手,制止了鼓噪的部下,然后命令道:“收兵吧,回师邯郸。”

战场一下子安静了,安静得吓人。这安静似乎能让人听清楚风刮过战场,旗帜猎猎作响。能听清楚刀锋切入血肉,割断骨骼的咯嘣声;能听清楚礌石砸在血肉之躯,闷闷的钝响……这以后,鸣金的声音从战场的各个方向响起,尖锐的声响直刺破云霄。训练有素的将士有秩序的从战斗中脱离,从战场的各个方向汇集到帅旗的周围。

越鹰澜及其麾下骑兵本来正在激战,于是立即就感受到战场的变化。骑兵们霎时大喜,一阵衔尾追击,大有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勇力——幸好他们没将这种勇力贯彻到最后,否则叶十一麾下将近两成的精锐骑兵大约就要断送在虎牢关外了。

傅铁衣是什么人啊?没有人比他更擅长防守反击的了!他的确不可能攻下虎牢关了,但你在他撤退的时候追击,打算趁机大占便宜,他绝对能让你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幸好,越鹰澜及时发觉了。那个时候已经是千钧一发,来不及下命令了。战场上总会遇到这种时候,往往这种危机时刻,才是检验名将的试金石。这一次,越鹰澜经受住了考验。她带着亲兵左右一抄,终于赶在队伍落进陷阱之前兜住了已经有些散乱的阵势,生生刹住了攻势。

远远的,河北军帅旗之下,傅铁衣暼了一眼他的弟弟,道:“怎么样?”

傅铁然懊恼地搔了搔头,说道:“什么时候战场上的女人都变得那么厉害了?什么啊,女人根本就不应该来战场!一点儿冲劲儿都没有!阿绯也是这样……”

“你能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你没真正吃过亏。”傅铁衣面无表情地教导自己的弟弟。事实上,他的心里是有些叹息的。先是有他,后来又有杨绯,这就是他这个弟弟始终不能独立跃升成为名将的原因。

“再继续玩弄这样的战术已经没用了,撤吧。”他轻叹了一声道。

于是,两军渐渐分开。越鹰澜也得以率领骑兵马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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