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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该把谁作为失职的将领来严惩呢?是手握重兵的傅铁衣,还是百战百胜的叶十一,亦或是已经是个死人的曹文昭?
皇帝那已经开始皱纹横生的脸上露出少女般梦幻的笑容。她将所有的弹劾奏折全部压下来,并且下旨傅铁衣为河南道行军元帅,整顿军马准备收复中原。任命叶十一为河东道行军元帅,以晋阳为基础准备深入河东剿灭流寇残匪。由于曹文昭的继承人曹秋河正在服丧期,所以特别加恩任命曹文昭的亲信部将陈克坚暂摄晋阳留守,收拾曹文昭死后的残局。
到宣华三十年的三月初,终于晋阳的局面的各方的努力下稳定下来。曹文昭的后事也办完了,河东军的余部也各自返回驻地,粮草补给也到位了,叶傅两军整装待发。就在这个时候,御史台在朝堂上突然发难,将月前已经渐渐压下去的弹劾旧案重新翻了起来。
他们在奏折中以极其严厉的口吻弹劾前线的统帅,要求他们为晋阳之战不能取得完全的胜利负责。弹劾的矛头直指已故的河东节度使曹文昭。他们认为就是因为他不能坚守住防线致使叶傅两军不得不紧急救援,才造成了包围圈存在缝隙,进而造成残寇流窜河东腹地。否则早竟全功,何至于今日再劳师糜饷?
弹劾在当天并没有争论出结果来。于是,皇帝在第二天大朝百官专门廷议此事。大郑的廷臣们也是忒不厚道啊,专捡死人欺负。在这一天的廷议上,曹文昭将军受到了墙倒众人推的光荣待遇。各种各样不吝恶意的推断不断被抛了出来。什么曹文昭从来就不是好东西,几十年前就开始贪污军饷啦之类的也就算了,甚至连曹氏与流寇勾结这样不靠谱的推测都能被堂而皇之的提出来。
真是活见鬼了!勾结流寇就是为了把自己弄死?他又不是和阎王爷勾结!
这一次,皇帝处置得极为迅速。和曹文昭漫长而富有浪漫诗意的葬礼完全相反,朝廷对他等同于翻案的处理几乎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来形容。宣华三十年三月初四御史台提出弹劾,初五廷议定罪,初六皇帝就下旨褫夺曹文昭的一切封赠,官职、爵位、财产,所有的一切全部剥夺。并派钦差率金吾卫士前往晋阳锁拿曹文昭的子弟族人,特别是他的继承人曹秋河进京。对,就是万恶的株连制度。这距皇帝给曹文昭大办丧事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政治,就是翻烙饼!”这是已经升任正五品尚宫局尚宫的崔莺莺某一次喝醉了酒,搂着自己宠爱的侍郎时所说的。
事实上,皇帝这么干也是没办法。人对死者总是宽容的,特别是战死沙场的死人。只要死了,咱啥都好说。要鲜花有鲜花,要名誉有名誉,只要你舍得死。的确,人死如灯灭,谁还能跟死人一般见识啊!所以能夸两句就夸两句,能说某某是个好人就绝不说他混蛋。大郑王朝素来也没有和死人过不去的传统,但是,政争除外。
朝堂上清流的压力固然有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皇帝也需要曹氏让出河东节度使的位置。根据藩镇的惯例,节度使都是世袭的。既然曹氏河东军的实力被流寇削弱了,那么当然是要向他们下手了。不管怎么说,收拾曹文昭的赌棍儿子,总比找傅铁衣和叶十一的晦气容易些吧?不要以为皇帝都是英明神武无所畏惧的,皇帝也喜欢捡着软柿子捏。于是秉持着痛打落水狗的精神,皇帝只好只好使劲往一个死人身上波脏水,而替罪羊都教曹秋何一个人当了。
就这样,皇帝派出的钦差大臣手捧圣旨,点齐虎贲卫,前往晋阳宣旨。
圣旨的内容有三条:
第一,捉拿曹秋何;
第二,曹秋何空出来的河东节度使的位置,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因为他犯事儿将来肯定要空出来河东节度一职将由叶十一暂时署理,并且圣旨上还要求十一负责安抚河东军余部。
第三,益封傅铁衣食邑三千户。
这三条,除了赵瑟等三人心里有些准备,其他人都被打了个促手不及,只得迷迷瞪瞪地跟着大伙儿下跪,磕头,谢恩。
宫廷里派出来传旨的宦者拖着长声吩咐:“来呀,把曹秋何给咱家捆了!”
四面虎贲卫士轰然应诺,其中一名郎将拿出锁链两腿叉开往当间一立,便等着曹秋何自己过去束手就擒。等了半天,没人反应,那郎将便有点沉不住气了。吃了这么多年皇粮,没见过到了这一步胆还这么壮的啊!
众人不约而同地偷眼往曹秋何的位置撇。这一看不要紧,包括赵瑟在内,大伙全傻了——曹秋何没了!
赵瑟站起来接过圣旨,对那传旨钦差道:“曹秋何好像没来。”
“嗯?”钦差气得脸颊上的肉都哆嗦了,尖着嗓子叫道,“曹秋何竟敢抗旨?你们竟敢包庇钦犯?你们该当何罪?”
赵瑟心中好笑,调戏那钦差道:“上差这话可是愈加之罪了。下官是监军,曹秋何是将军,战场上他若临阵脱逃,下官管得。可如今曹秋何守孝呢,不归下官管哪。再说了,您宣旨之前咱们谁也不知道圣上要锁拿曹秋何呀!这包庇钦犯四个字从何说起啊?赵瑟宁死也不肯认的。”
钦差堵得没话。这时候众将已经跟着站起来,纷纷帮腔说的确不曾包庇曹秋何。有一个出身羽林的将军诅咒发誓说迎着钦差大人进城的时候还看见曹秋何来着。
没说的,搜吧!钦差一跺脚,向傅铁衣和十一两人分别一拱手,道:“两位大帅,这次咱家来拿人只带了三千虎贲卫,搜城恐怕不够哇,还请两位大帅多多帮忙。”
“自当从命。”傅铁衣道。
于是传下令去,关闭城门,大索晋阳。十一和傅铁衣各自从营中调了五千人来,协助搜城。于是赵瑟便请钦差大人到堂上喝茶,坐等曹秋何归案。
钦差撇着茶叶沫子吩咐:“派人先把曹府给我围喽,只准进不准出!等抓着了曹秋何,咱家再过去抄家。”
自有虎贲卫士领命而去。
说是坐等,实际大伙儿都知道今天指望是不大了。晋阳春秋时就是唐国的国都,后来历经千年修缮增扩,如今更是规模宏大。那么大一座晋阳城,搜一个人可不容易。即便是一万人来搜,一时半刻也是搜不完的。这还只是城里,万一曹秋何要是跑城外了呢?那就真是大海捞针喽。
果不其然,一直等到夜半三更也没搜出个所以然来。赵瑟实在耗不起这位钦差大人了,打了个哈欠道:“钦差大人先安歇如何?明儿早起也是一样的。”
钦差皮笑肉不笑道:“咱家还成。赵大人要是累了不妨先去休息。”
赵瑟倒是真不客气,顺着台阶便站起来告辞:“也好,那下官就告辞了,多谢钦差大人体恤。哎呀,睡得晚了明天一定是黄脸婆、黑眼圈……”
钦差到底忌惮赵瑟的家世出身,只好放她走。
赵瑟摇摇摆摆出了大堂,由侍从伺候着上了马车。
赵瑟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往迎枕上一靠,眯着眼睛哼哼道:“五音,给我拿块点心。饿死了。”
“没了”
赵瑟霍地睁开眼睛,便见曹秋何那赌棍斜倚在车内,手上抱着她的点心盒子,盒子里空空如也。
赵瑟倒吸一口气,刚待出声。曹秋何眼疾手快,一把面捂住了赵瑟的口鼻。
“别出声!”曹秋何低头凑过来说。
赵瑟转着眼珠子连连点头,心中却在想:曹秋何的手怎么一点儿都不香,不过还挺嫩的啊……
曹秋何放开赵瑟。赵瑟压着嗓子问:“喂,你胆子真不小,满城都抓你呢!你什么时候躲我车上的?真是,要跑不往城外跑。”
曹秋何一副咱是赌徒咱怕谁的表情,歪着嘴道:“咱是谁呀?就凭里面那几块料还想捉我?我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懂不?”
赵瑟心中腹诽不已:你厉害你甭跑啊!你躲我这儿做什么?
她“哼”了一声,问曹秋何:“我车里的侍儿呢?”
曹秋何一拍座椅,便从下面滚出一个少年来。少年手足皆被腰带捆了个结实,嘴里堵着汗衫,正是赵瑟的侍儿五音。
赵瑟生气了,道:“曹大少,你躲也躲了,吃也吃饱了,你捆我侍儿我也不与你计较了,前面街口,咱们分道扬镳吧!”
“别呀!”曹秋何凑到赵瑟面前,赔笑道:“赵小姐,你看在往日咱俩的交情上,今日便救我一救吧。”
“我跟你有什么交情啊?”赵瑟嫌弃地将曹秋何的脸往外推了推,忍不住翻白眼。
“嗨,你怎么输了不认帐呢!赌品差啊!”曹秋何当时就翻了。
赵瑟倒是一怔:“我何时输了不认?”
“你想想?”曹秋何认真提醒赵瑟,“就是你当上监军到邺城那会儿?咱们不是赌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