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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这场救得相当及时,可谓功不可没。总之,他这边儿一折腾完,陈承虎那边儿三魂六魄也都归了位,正好赶上接赵瑟的话。
陈承虎叹了口气,望了仰面躺在床上的混天龙一眼,便向赵瑟拱手谢道:“今日实在是得罪赵小姐了,下官万分惭愧……既然没有搜到逆匪,不敢再打扰小姐休息,下官这就告退……”
赵瑟笑道:“那可恕不远送了……这侍儿叫迷糊,给您带上?”
“小姐玩笑了……”陈承虎虽然不至于做出连连摆手的动作以至于风度尽失,却也的确是谈迷糊而色变,终究以非常乏味而老套的形式明确表达出了不敢领受的意思。
于是,楚州都尉将军陈承虎便要带领着他的一千五百名手下不说灰头土脸,总也不能算是光彩夺目地无功而返了。
啊……说是完全无功而返也是不确切的。至少,他们还是弄了一条顶结实的绳儿,将先前就结结实实捆在一旁的朱升朱大侠以及参与拒捕的朱门诸弟子们串成了一串,打算牵了回去待价而沽且外带交差,美其名曰:劳驾朱大侠上我们都尉府喝杯清茶,以便协助搜查逆首混天龙的下落。此事大侠当仁不让,切勿推辞。
朱升大侠和他的诸弟子们均被塞了麻核在嘴里,便是想客气也得张得开口啊!朱升比较想得开,只望了一眼追出来的元错——他唯一一个没被串上的得意弟子,便闭目认了。其他弟子不明所以,还待扭身相抗,却被府军们几人一个合力按住。只能作嗔目横眉状,而满腔的怒骂也尽化作了“唔”、“咦”之声。
元错抢步上前,喝道:“放了我师父,陈将军你既没有搜到混天龙,凭什么要抓人走?”
陈承虎此时已然翻身上马,闻言转头,哈哈大笑道:“元公子哪里话?本官不过是请朱大侠帮忙缉拿逆匪,如何能说是抓人?至于你的师兄师弟们,刚才公然持兵行凶,打伤我都尉府多名军士。纵然瞧在朱大侠名满天下、世人敬仰的份上,此事可以不做追究,却不能连交代都不去交代一下吧!过几日元兄自去接人就是,难道陈某还敢留难不成?”
这便是明说了“请贵府破财免灾”,元错却不肯罢休,闪身几步钻到陈承虎马前,抓住他的缰绳诘问:“陈将军便是如此请我师父前去相助的吗?”
并非元错听不出话里乾坤,不肯知情识趣。他本也是楚州的大户公子,素来与官府打交道良多,于此中门道甚是清楚。但朱升天下第一大侠的身份,又怎么能让陈承虎一个四品的都尉将军真的就这样随随便便捆了去?
陈承虎闻言先是一笑,伸出右手来,展开五根手指露出手心,接着又翻动一下,这便是五五两万五千贯的意思,见元错点头认了,方才作出一副愤怒的样子来,厉声责怪自己手下道:“谁让你们连朱大侠一起都捆上了?传出去我陈承虎还不教天下英雄骂死?快松绑!牵马来!”手下唯唯应了,替朱升松了捆绑。元错又使人牵来朱升惯骑的名驹白鹤,扶自己师父上了马。朱升口舌麻木,索性也不说话,任由自己得意门生处置。元错情知混天龙还在府里,心中实在没底,深恐迟则生变,便不敢再多作计较,只连忙命人套了两辆大车,将同门师兄弟们装上。陈承虎收了钱,自然由着元错折腾。眼见天色发亮,方才下令:“回城!”
总之,楚州都尉将军就这样满载而归了。
元错远望着师父朱升被上千兵马夹裹着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分辨不出的身影,吞吐着被兵马践踏起来,却迟迟不肯落地的浓厚的呛人的尘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带着众人回转府内后,他命人紧闭大门,自己亲往赵瑟借住的小院前去致谢。
至此,一场闹剧完全落幕,而故事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不同的若干年以后,在元错、混天龙、陈承虎甚至是赵瑟和陆子周各自生命即将终结的那一刻,他们都不得不承认,这场闹剧才是他们一生波澜壮阔的真正开始。
翻身
元错很忙。
他要检点人口,指挥人收拾让府军搜查得一片狼藉的府宅;还要好生安顿混天龙这惹事的根苗;更要尽快张罗出一笔足够丰厚的财帛打点各处,以换回他敬爱的师父和亲如兄弟的同门们。因此,元错对赵瑟房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儿,混天龙又是如何躲过陈承虎的搜查的种种没有表示出丝毫的兴趣,更没有花费哪怕一点儿的时间去加以探问。他只是郑重其事地向赵瑟道过谢,又命人抬走了尚有些不清楚的混天龙去别处安置,之后便要起身告辞,不想话刚要出口却被陆子周的疑问阻住了。
“院中这位狄婆婆的来历,元兄可知道吗?”
元错虽然料想得到赵瑟和陆子周定然会询问狄婆婆的来历,此时却仍然忍不住要面露犹疑,皱眉答道:“难怪陆兄动问,这位狄婆婆的确有些奇怪。老实说,现下元某对此人的来历也很是好奇……昨日赵小姐刚来时,家师未曾向两位说起过?”
赵瑟笑道:“只说是故人之妻,借住在此已有十余年,一直以浆洗衣裳为生……”
陆子周打断赵瑟的话,抢问道:“不知元兄是否能详细说说?”
他这般做法很是无礼,赵瑟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元错到是没有见怪的意思,反而认真地回答道:“我入家师门下不过五年时间,那时狄婆婆便已经整日在这院中洗衣。至于她究竟是何来历,家师确实并未告知。不过,倒是听师兄提过一些……”
“这狄婆婆是在宣华三年的冬天被家师接到家中的,当时仿佛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整日昏迷不醒,毫无知觉,师父用了很多珍贵的药材也只能勉强吊住她的性命而已。到了第二年春天,师父早年的一位至交好友漏夜拜访,那人似乎受了重伤,被师父扶进内室疗伤。第二天,便换了一种味道很奇怪的药给这狄婆婆治病……”
“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那故人正是这狄婆婆的丈夫。狄婆婆得了怪病之后,狄先生便将她托付给家师,自己前去寻找回天灵药……后来灵药虽然找到,狄先生自己却又受了无数的内伤外伤,等他赶到家师庄上之时,已是不可收拾,勉强撑了一个月便伤重去世了。”
“狄先生找来的药很灵,给狄婆婆用了之后,她的病便逐渐有了起色,夏至那天终于醒了过来,可那时狄先生早已入土为安。到宣华五年的秋天,狄婆婆的病终于全养好了,只除了声音变得极为难听,家师方才敢把狄先生已然去世的消息相告。”
“狄婆婆这人果然很是奇怪,闻此噩耗竟是毫无反应,莫要说伤心落泪,连话都没说一句,更不要说去狄先生的坟上看看……师兄为此曾很是不忿,却被师父狠狠骂了一顿,要他不准对狄婆婆无礼。再后来,狄婆婆便开始洗衣为生,以后仿佛就再也没有什么可说之事,直到今晚……”
“原来是这样……”赵瑟轻声叹息,“真想知道狄先生是何人呢……”
元错笑笑道:“这个在下便更加不知了。”
赵瑟相当遗憾地“噢”了一声,取过茶盏来,低眉轻尝了一口,便递给了站在一旁伺候的碧玉。碧玉接过茶盏,元错则正好借机起身告辞,而赵瑟和陆子周自然起身送客。
“我送元兄。”陆子周交代一声,不待元错客气便与他把臂向外走去。一直送到院门,陆子周方才松开了元错的手臂。元错虽然急着回去办事,却也知道陆子周有话要与他私下说,便问道:“陆兄可是有话要对在下说?”
“正是!”陆子周回答得很爽快,“我看陈承虎与混天龙的关系似乎大不寻常,还望元兄小心从事。”
元错大是愕然:“此话怎讲?”
如此看来,混天龙的底细元错也是丝毫不知了!陆子周在心中叹息。然而他现在也不宜将先前陈承虎入房搜查之时接二连三所发生的怪事相告,于是只能来个大大的春秋笔法,挑了很小的一段事实来说:“只是听陈承虎话里的意思,仿佛与浑天龙有很大的仇怨。”
“啊……”元错为之释然:“陈承虎出身于武威军,三年前才被傅铁衣给赶到楚州做这个无聊的都尉将军……武威军是怎么回事陆兄知道吧?”
“武威军啊……”陆子周轻轻点头,“是了,武威上将军因流寇而死,武威军因流寇而衰,陈承虎也必是因流寇而左迁,换了谁也要对混天龙这流寇头子恨之入骨的。”
“陆兄所言极是。”元错连连点头,“说到武威上将军之死,前几日我还曾听混天龙提起过,他说武威上将军当年之败,并非一时疏忽,实是因为手下副将林天笑中了流寇的美人计,未能按时合围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