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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璟庸瞠目结舌地瞪着某位完全不见外的客人,咽了咽唾沫,却根本说不出话来。恰好秦铮落后一步走到他近前,杨璟庸就朝着秦铮嚷嚷起来:“哎,你是怎么挑唆我姐了?原来我姐最疼我了,咋一嫁了你,就变了呐?”
秦铮很鄙夷地斜睨了他一眼,脚步不停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我,自然就随了我!”
杨璟庸原本想着找补找补呢,谁想到又被噎了一回,却只能干瞪眼说不出啥来。
他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人家一家四口都自动自发地在亭子里落了座了,他才反应过来。想想却只能自己懊恼,那两口子一个武夫一个泼妇,他又不是没领教过,咋就学不乖呢?
又憋屈又无奈,还得张罗着拿出珍馐美酒来招待人家……杨璟庸觉得自己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憋屈的王爷了!
雍王府里的大厨有御厨,也有从各处搜罗来的名厨,杨璟庸是个懂得享受生活情调和讲究生活质量的人,美衣美食是最基本的事情,自然不会将就事儿。
在刘家岙吃多了邱晨和厨娘们做的天然美食,这一次是杨璟庸第一次招待邱晨母子们,自然是想着尽其精美,不但指定了手艺最好的厨师掌勺,还特意提前打发了人去庄子里搜罗了最新鲜的食材,水鲜青菜等物皆是今早才送进王府,只为了确保菜肴最好的口感。
看着盘碟杯盏摆满了一桌子,邱晨并不知道其中这些,只很随意地吃着,一边照顾着两个孩子。
这些菜肴无不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极品之作,哪怕一个烫菜心,盘中看到的只有菜心和清汤,但那鲜甜到极致的口感,却至少需要十几种乃至几十种极品食材熬制成鲜汤才能让寡淡无味的菜心,变得无比美味。
吊高汤,也叫熬鲜汤,本就是宫廷菜和与其一脉相承的官府菜的产物,邱晨用的高汤配方是现代的,其中好些个极品食材在这个时代极为难得,哪里是她一个山村妇人能够得到的,于是,她又做了删减和修改,用相对廉价易得的食材代替了,出来的鲜汤虽然还好,但比之真正配方熬制出来的仍旧差上不少。
是以,邱晨最关注的自然也是这道烫菜心。
她先取了一片菜心慢慢品尝,又舀了一汤匙鲜汤慢慢品味……确实很鲜,但其中的油腻并没有除尽,是以,汤比较稠厚,本该拥有的鲜味儿却没有完全表达出来。
邱晨又品尝了两口其他的菜,发现这些菜肴用材都是极好的,不好的大概就是工序太多,却没有抓住重点,工艺不够精致——这也可以理解,毕竟现代的菜谱和制作方法多了数百年的积累和沉淀,明清两代的大盐商们对菜肴讲究到了几乎令人发指的地步,还有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快速增长,使得许多深海和全球的顶尖食材,都能够从豪门奢宴中走进了平常百姓家……这种种的因素,使得后世的烹调技术也得到了飞速的发展和升华。
另一边,杨璟庸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就关注着邱晨的表情呢,看着她似乎对一盘子烫菜心特别感兴趣,于是连忙问道:“这道菜还不错吧?”
邱晨搁箸点头:“不错!可知道是哪位大厨的手艺?能否让他上来问几句话?”
勋贵官宦人家有赏厨的习惯,前来赴宴的客人若是觉得哪一道菜美味,就可以打赏做菜的厨子。
邱晨在安阳府见识过,所以,这才提出这么个要求。
果然,杨璟庸扬起一脸得意的笑容来,连连挥手吩咐下去,回头对邱晨道:“稍等,这就来!”
邱晨微微颌首,回头看到满儿正在吃桌上的一盘鹿血蛋羹,连忙阻住她道:“这个可不是你吃的,……来,吃点儿这个!”
将几颗鱼丸放进满儿的碗里,又给阿福盛了几颗……这个时代,因为航海技术和海洋捕捞技术的落后,海鲜更多的是制成干货保存。鲜活的海鲜几乎看不到,及时偶尔得到那么几种,也只是寥寥,许多后世常见的远洋水产和深海物种都没有。
雍王府里这份珍珠鱼丸汤,用的应该是淡水鱼中的鳜鱼,三四月份正是桃花红鲑鱼肥的季节,只是,能够将鲜活的鳜鱼运进千里之外的京城,也绝非易事。
两个孩子也不挑嘴,又跟着邱晨和穆老头儿多少懂了些医药之理,特别是阿满,如今可是穆老头儿的关门弟子,跟着穆老头儿出去一年可不是玩耍的,实实在在地跟着穆老头儿钻了好几回深山老林,见识了各种药用毒用之物,自然不是她平时表现出来的那般娇憨,是以,对于娘亲的阻拦,阿满阿福都没有丝毫异议,乖乖地低头吃起鱼丸来。
这份鱼丸邱晨已经尝过了,鱼刺去的极干净,肉质细嫩爽滑,唯一欠缺的就是弹性还稍差一点点。给孩子吃,确实已经足够美味,也不用担心被鱼刺卡了喉咙。
杨璟庸见了这一幕,却很不厚道的笑起来,扯扯秦铮低声道:“那个孩子们不能吃,你倒是可以多吃些……嘿嘿!”
秦铮斜睨他一眼,端着手中的酒杯浅饮了一口,淡淡道:“我从来没吃过,倒是不知道,你们府里常备着这个!”
杨璟庸再次被噎了一回,瞪瞪秦铮,道:“我连亲都没成,哪里需要备这个了!”
秦铮看看神色突然有些寥落的杨璟庸,很厚道的没有再追穷寇,垂了眼专心饮起酒来。
不管怎么说,杨璟庸毕竟是正门公道的皇子王爷,这御液佳酿平日里勋贵人家也不可多得,在他这里倒是可以敞开了喝,也不用担心供应不及。
这会儿功夫,亭子外的小内侍上来禀报,厨子已经到了。
杨璟庸一挥手,一名个头不高,稍显矮墩墩微胖的中年汉子就被领了上来。
这厨子们虽然在王府里做事,却见不到几回主子。如今又是被带到客人面前,虽说这种时候大多是客人打赏,这个厨子仍旧是满心忐忑战战兢兢的,在亭子外就停了脚步,头也不敢抬,恭恭敬敬跪下去磕头行礼。
杨璟庸淡淡道:“叫你过来,是安宁县主有话问你,你不可隐瞒!”
厨子连忙磕了个头应下,又在小厮的指点下换了个方向,朝着邱晨磕了个头,就战战兢兢地垂着头跪在那里,等候问话。
被这么一番折腾,邱晨很有些悻悻然,只不过,这会儿哪怕她不想问,也怕给厨子招惹了祸事,反而成了不得不问了。
暗暗叹了口气,邱晨开口道:“你不必害怕,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你这道烫菜心的汤是如何做的?”
那厨子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过来,又连忙垂了头。烫菜心……应该是那道菜吧?只是,王府的菜肴都会起一个文雅的名字,说起烫菜心,反而连厨子都一时想不起来了。
猜测着,厨子也不敢乱说,只好先问道:“可是那道翡翠白玉汤?”
邱晨瞥了一眼桌上的烫菜心,白色的菜梗碧绿的菜叶,加上略带奶白色的汤汁,还真是翡翠白玉的样子……于是含笑点头,又后后知后觉地想起厨子垂着头跪着呢,可看不到她点没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正是!”
那厨子确定了菜品,心里就有了底。毕竟是他亲手料理的菜肴,所有用料做法都装在他脑子里呢,说这个还不张口就来。
再者听着上头这位县主的声音也极和蔼的,并没有不高兴,厨子略略放松了些,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口将高汤的用材和方法讲了出来:“这道菜品的汤乃是用三年整的母鸡公鸡各一只,两年生鸭一只、三年生白鹅一只,一年生猪蹄膀一只……瑶柱一把……依次放入瓮中文火熬制一天一宿,去除各种材料,只留汤,再用极细的肉糜吊汤,去除汤中过多的油腻,待汤汁清澈不厚不腻,即成!”
“哦,原来如此!”邱晨认真耐心地听着厨子将自己拿手的吊高汤用料手法细细道来,一比照之下就明白了,为何他吊的高汤仍旧会有油腻之感,没有将鲜味儿完全激发出来。
一来,是他用料上偏重肉类,用的海货较少,鲜味儿本身不足。二来,在他吊高汤的时候,仅仅用了肉糜吊汤,没做特殊说明,应该是瘦猪肉剁的肉糜,而不是用的鲜味儿更足的鸡肉糜。另外,还有一个吊高汤的必须用料,就是干净的鸡血或者鸭血……瞟了桌上的鹿血,能用这个吊自然也不错,只是火气也就大了,许多人不适于食用。
明白了其中关窍,邱晨也没话再说了,打了个眼色,站在旁边的青杏从衣袖里摸出一个描金的小荷包来,走过去递给那个厨子:“这是县主赏你的,拿着吧!”
荷包入手中重重一坠,约摸着足有五两重。这可是厚赏,他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三两银子呐!
厨子喜色上面,连连磕了几个头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