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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她一直让自己努力地活着,让自己努力地融入海棠的身份和生活,并逐渐地适应了这里,把日子过得红火起来。可这个根本的问题却一直压在她的心里,有时候午夜梦回都会让她茫然无措,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直在这里,会不会再睁开眼睛就会莫名地回到现代,还是说,莫名地就失去了这一次意外获得生命,这些,都让她惶惑着不安着……只不过,表面上被她掩饰的很好,外人没有人知道罢了。
今天,穆老头儿一番话,就好比是一针直达病灶,一下子戳破了她勉力掩盖着的不想让人知道的脓疮。疼痛在所难免,却也让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之感,她找到了突破口,就此将自己心里长久的疑惑和不安问了出来。
穆老头儿从炭炉上提了水壶倒了杯水,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倒了几滴棕褐色的药液进去,晃了晃递给邱晨,示意她喝了。
尽管穆老头儿在江湖上名声不好,亦正亦邪,喜怒随性,但邱晨却从本心里觉得他对她对她的家人都没有恶意,甚至有一种老人看待孩子的爱护感觉,如此,她才敢于跟这样一个传说中功夫用毒皆已出神入化的高手叫板,甚至可以这么直冲冲地跑来质问……从来没把眼前这个老人看得不一样过。
这会儿,穆老头儿递过一杯药水过来,邱晨同样想都没想,接过来就喝了,然后手里握着空杯子,目光却一直盯着穆老头儿,等着他给她解释。
穆老头儿看着邱晨这样毫不迟疑,甚至连想都没想就把他递过去的药水喝了,心里莫名地有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他自从扬名立万之后,有多久没有人待他如此平和,毫不迟疑毫不怀疑毫不……恐惧?那些人,哪怕是求着他治病救命的人,每次用他的药,也总会露出一抹畏惧之色,哪有眼前这个女子这般坦荡!
穆老头儿脸色都和缓了许多,笑眯眯地看着邱晨,开口道:“人自然是有三魂六魄的。但三魂六魄却并非异怪志中所说的那些鬼神之类,也没什么可怕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三魂六魄,乃秉承父母之精血,承接天地之精气,蕴于五谷雨露之精华,融合化成的。人有了魂魄,方才能看能说能思能想,能明辨是非,能分辨善恶,能哭会笑,又用七情六欲五志皆等……一般情况下,魂魄安则身体健,魂魄不安则身体就会罹患各种疾病,特别是情志致病,多会伤及魂魄。你因丈夫罹难突闻噩耗悲伤过度,从而伤了魂魄导致大病一场,魂魄不安也不算太异常,只不过,你也有所不同,一般人病去痊愈魂魄也会逐渐安稳,你病愈至今已有三年,魂魄却仍旧飘摇不稳,多少还是有些异样的……据我想来,应该就是你当初伤及了根本,这伤及魂魄远比伤及皮肉骨骼更难痊愈,必要时,还必须服药调理,我这才给你留了药,不但调理你受伤的魂魄,还能调理你之前亏虚的身体……原本,我这一趟去南夷,出了给小丫头寻找几味调理筋骨的药物外,就是要给你寻找一种安魂之方,不过,却要在你服用我留的药物把身体调理好的情况下方能使用……你,你却停了几个月……我这才去了一趟京城,刚刚我已经看过了,你的身体调理还算不错,从今日开始,我就开始给你服用安魂之药。”
“今日?”不知怎么的,邱晨觉得自己有些头晕,勉力集中着自己的精力听穆老头儿解释着魂魄之事,最后却只抓住了这么一句,不由疑惑地反问起来。
“今日!”穆老头儿目光镇定,原本跟普通老人相同的浑浊目光突然黑湛湛地清明无比起来。
邱晨心里微微地划过一道惊疑,只不过,一阵更强烈的头晕让她没有抓住这抹惊疑的本质,下一刻,她就觉得自己的神志昏沉起来,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她似乎是睡熟了,似乎是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
大雨,从天而降,天仿佛被戳了个窟窿,暴雨将她置身的这个以干燥闻名的大都市变成了水中泽国。
平坦宽阔的马路成了河道,从车子里望出去,连天接地的雨幕连成了片,几乎辨不出是在下雨,更像是天河倒悬,直接倾泻了下来。她的车子小心翼翼地跟着车流往前走,不敢熄火,不敢刹车,不敢有丝毫地停顿,路上有许多车辆已经进水抛锚,车主愁眉苦脸地站在车外的雨里一筹莫展。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救援力量顾得上来拖车解救某个人,有太多的低洼地带只怕已经倒灌,那里的居民都需要疏散安置……平时里不经意的某一处低洼地带,却让她的小心翼翼成了笑话。车子瞬间抖动了几下就抛锚不动了。她前面已经停了几辆车子,因为雨大因为车速都慢,她没有注意到。后头的车子按了两声喇叭之后也熄了火……
她看着车窗外的大雨,满心恐慌和紧张……难道要就此困在雨里?
没用她等多久,道路旁一条几乎被人忘记的河流,几乎没见过几次有水的河流发了威,用滔滔而下的洪水证明了它的存在和威势。几乎没让她反应过来,浑浊的洪水夹杂着各种城市垃圾扑头而来,淹没了所有困在低洼处的数十辆车子……
车门锁死打不开,车窗玻璃敲不破,车厢里的空气越来于少,水迅速地从无数缝隙孔洞里涌了进来,没过了她的腰、胸、脖颈……最后的意识定格在一片昏黄黑暗之中。
邱晨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不时地呓语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残破的话语,生僻的不可解的词汇,让守在她床前的陈氏和玉凤青杏都忧惧不已。她们能做的只有拿帕子不断地洗了,擦去邱晨额头一层层的冷汗,却不敢惊扰她,也不敢去叫醒她……因为穆老先生说了,服了药之后,会在梦里回忆起许多惊恐悲伤之事,只不过,这是治疗所必须的过程,就如生了疮,捂着盖着是没办法让疮愈合的,只能切开疮痈,除去脓液,甚至还要割去腐肉,才能把恶疮治好。
这一觉,邱晨睡得辛苦而漫长,足足睡了两天两夜,把那个惊恐的夜晚重复了无数遍,最后她自己都疲了累了,面对着淘淘而来的洪水也不觉得害怕恐惧了,她才霍然醒过来。
淡竹青色的床帐,绣着精美的竹枝图案……很熟悉,很安心……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地恍惚和茫然,睁开眼,她就感觉自己仿佛又重新获了一次新生一样,又好像,她终于认清了某些东西,终于确定了某些东西。
虽然,她仍旧搞不明白为什么来到了这里;尽管,她仍旧不知道魂魄是否存在……但是,此时,经历了无数遍洪水袭来之后,再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熟悉的一切后,她由衷地轻松喜悦起来。
这里,就是她的家,这里,有她的一双儿女、家人……
下一刻,她就感到身体黏腻腻的,很是不舒服。她撑着坐起来,没有头晕,没有任何不舒服,除了身上的粘腻感之外,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心思清明。这种感觉很好。
“太太?”玉凤的声音响起来,邱晨转身正看到玉凤丫头挑起一片床帐看进来,满脸的惊喜毫无遮掩地展现在脸上,几乎没了她平日的镇定和沉稳。
看着熟悉的人,邱晨心中的欢喜又添了一层,忍不住就对玉凤展开了一抹笑容:“玉凤,几时了?我今儿好像起晚了!”
“太太,您醒了?你可醒了,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不等玉凤回答,青杏从帐子外钻了进来,一看到邱晨就巴拉巴拉地说起来,说着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睛,吧嗒吧嗒地落起泪来。
被她这么一哭,玉凤也红了眼,两个丫头明明满脸欢喜,却泪流满面,让邱晨都顾不上惊讶自己睡了那么久,居然有两天两夜!
“行了,行了,不过是睡得沉一些……”邱晨宽慰着两个丫头,又皱着眉头道,“睡得太久了,身上黏唧唧的,你们去弄些热水来,我要泡个澡才行!”
又是青杏反应快,一边抹着泪,一边连声答应着:“是,是,太太请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放水……水一直备着的,片刻就好!”
青杏唧唧咕咕地行动如风地去备水了,邱晨这才转回头,向已经收了泪的玉凤询问。一问才知道,她那日在门房里晕睡过去,穆老先生就叫等在门外的丫头婆子将她抬了回来,穆老先生还说了,是给太太治病,可能要睡得久一些,不能惊扰,必须邱晨自己醒转过来。
“果然如此!”邱晨这会儿才想起那日穆老头儿给她喝的那杯药水,当时她只是以为是什么压惊的药没往心里去,这会儿想来,想必那药就是穆老头儿所说的安魂药!
这老头儿怎么总爱做这样的事儿,不吭一声地拐走满儿,一去几乎一年;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