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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爹、娘,你们也都见过!”
杨连成老爷子微微眯了眯眼睛,默然了片刻,开口直接问道:“姓唐的还是姓秦的?”
杨树猛只觉得喉咙里发干,嘎巴嘎巴嘴,半晌才道:“姓秦的。”
杨连成老爷子脸颊上的肉抖了抖,目光锐利地盯着杨树猛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杨树猛忍不住抹起汗来,这才叹出一口气来,颓然道:“行了,你不用说了。大老远赶回来你也累了,去洗洗,让你媳妇给你整治点饭菜吃了,早早歇着去吧!”
听老爷子如此说,杨树猛如蒙大赦,连声答应着。
杨老爷子就扬声朝屋里道:“老二媳妇,老二还没吃饭哪,你去张罗着给他弄些饭食,伺候他吃了饭就歇了吧,不用再过来了!”
赵氏听到公公吩咐,不敢耽搁,又安抚了婆婆两句,匆匆出来往厨房去了。
一夜无话,刘老太太堵着气也没理会老头子。
第二天一大早,刘老太太就起身收拾东西,又翻箱倒柜地找合身的衣裳。
杨老爷子被从梦中惊醒,躺着运了一回气,坐起身来,呛声道:“你一大早晨稀里哐啷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刘老太太回头瞪了老头子一眼,却根本不搭腔,仍旧自顾自地收拾起着自己的行李。
“哎,我说你这么着急忙慌地收拾东西去干嘛?”杨连成老爷子终于缓和了语气询问道。
老爷子缓了语气,老太太也不好拗着,却仍旧有些没好气道:“干嘛?我住闺女家去!我闺女要说婆家嫁人,我当娘自然要去替她操持着些……难不成,还跟你似的……乱发疯啊!”
说着话,老太太手下动作不停,从箱子里找出一件绛红色团福团寿纹的杭缎夹袄来往身上比量着。这件衣裳颜色太鲜亮,老太太虽然喜欢,在村子里却穿不出去。不过,如今闺女有说亲事是大喜,她也想到时候穿上这件袄子喜庆喜庆。
可不等她将袄子比量好,杨老爷子从旁边劈手就将袄子夺了下去,甩到炕上后,黑着脸道:“你不能去!”
说完,也不等刘老太太愣过神来,杨老爷子扯起一件褂子披在身上,破着脚出了屋门。
“哎哟,你个老头子,这是发啥疯啊……”刘老太太醒过神来,低低的骂了一声,忍不住的泪流了满脸。
虽说闺女说的这个人家,她心里没底,可怎么说也是喜事啊,她作为娘亲去帮着操持操持也错啦?咋地平日很通情达理的老头子愣是发起疯来了?
终究,杨树猛也没能接成人,杨连成老爷子都不让老太太去闺女家,他自己个儿更是不会去。
杨树猛劝也劝了,说也说了,老太太哭的跟泪人一样,老爷子就是不松口。没办法,匆匆地扒拉了几口早饭,杨树猛只好又一个人骑了马返回了刘家岙。
等二儿子走远了,二儿媳妇也被叫回去给孙子喂奶了,杨老爷子才从外屋走进里屋去,拿了条巾子递到炕上哭泣的老妻面前:“喏,擦把脸吧!”
刘老太太一肚子气和委屈,根本不想理他,一扭身子,给了老爷子个脊梁。
“唉!”杨老爷子叹了口气,将帕子放在炕桌上,颓然坐在刘老太太对面,开口道,“你个老婆子不想闺女嫁过去好过啊?”
“呸,你个死老头子,咋反咬一口啦,我咋不想闺女好过啦,我这不是惦记着闺女才过去帮她操持的嘛,你咋就发了疯地不让我去了?”刘老太太一听老爷子的话,是真恼了,回头就是一顿抢白。
杨老爷子啪啪地拍了两下炕桌,看刘老太太停了话头,这才冷声道:“你也不动动脑子,初嫁由爹娘,再嫁由自己。咱们闺女是再嫁,哪里有你我说话的份儿?”
见刘老太太不服气地又要开口说话,杨老爷子又接着道:“不说这个,你不想想,海棠这回说的是啥人家?人家是为官为宦的,海棠有三品诰封勉强也算般配,可我们杨家呢?一家老小都是地道的庄户人家,要不是海棠帮衬,这会儿还在赶大车呢,这样的亲戚过去,不是想让海棠让人看不起?”
刘老太太被杨老爷子一番说的怔了一回,止不住地又落起泪来:“可我是她亲娘……”
“亲娘,亲娘,海棠知道你是亲娘,少不了孝敬你也就是了,这种往来礼节的时候,你还去做什么?那不是帮海棠,是给她拖后腿呐……”杨老爷子一手撑着炕桌,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等海棠那边下了大聘礼,我就叫她来一趟,咱们把老大老二的事儿也说清楚了,最好落在纸上……”
刘老太太抹着脸上的泪,有些不忍道:“不用做这么绝吧?”
杨连成老爷子道:“唉,之前海棠孤儿寡母的,咱们让老大老二过去是帮衬,是增加个人气;可等海棠嫁入那等人家,咱们再掺乎就没有好作用了,说不定还被人说成是娘家人侵占闺女的财产……把事情做到前头,以后也省的生出口舌是非来!”
说到这里,杨连成老爷子止不住也抹了把脸,闷闷道:“咱们原本没指望海棠再嫁会嫁入那样的人家,可眼下这事儿已经定下了,依海棠的眼力想必也是看好了的。但是,哪怕新姑爷厚道不说啥,还有亲戚礼道的,咱们人穷势弱,不能给海棠添威助阵,可也不能给她拖后腿……”
刘老太太这会儿也差不多明白了老头子的苦心,虽是仍旧止不住泪,可心里的怨气、恼怒已经基本没有了。
擦擦眼泪,刘老太太道:“俊文俊书几个孩子读书都用功,说不定就有考出来的……”
杨连成老爷子点点头:“他们用功不错,可真要考出来怎么也得七八年之后了。再说了,也不是考上进士老爷就能官运亨通,考中进士按制不过是授七品官而已,也就是个县太爷……相比起人家京里那些世宦大族来,可是差的远了……”
刘老太太心里没了恼怒,却又添了无限担心忧虑,忍不住叹息着道:“你说海棠咋就应了这么一门亲事呐……嗳,老话儿说的门当户对、门当户对,这门户不当,以后万一再出啥岔子可咋办呐!”
杨连成老爷子瞥了眼流泪不止的老伴儿,叹口气道:“你也别担心太多了……你也要看看,海棠这两年长进多少……没有本事,哪能挣下那么大一份家业;没有本事,哪能挣来御笔牌匾,还有三品诰命?三品诰命啊,知府老爷的夫人也不过是四品、五品,你还是沾男人的光,可不像海棠这样,全是凭的自己个儿挣来的……海棠长本事了……长了本事的海棠,普通人家她又哪里看得上?”
“嗳,你说说,海棠原来为闺女的时候,在咱们手底下可没这些本事,这林升出了事儿,她咋一下子就好像得了神助一样呐?这本事简直是天上来的似的……”刘老太太被老伴儿念叨的也跟着感叹起来。
杨连生老爷子眯了眯眼睛,将眼底的一丝猜疑遮掩下去,劝慰道:“你也说了,是林升出事后……海棠那丫头是个倔的,宁愿饿着也不肯上咱们门上来告诉……或许也是这股子倔劲儿,嫁了人后又跟林升认了些字,这才学着炒药、认药、制药……人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逼急了就啥都会了。”
刘老太太已经止了泪,眼角却仍旧干涩地发疼,她抹了抹眼角,点点头附和道:“也就只能这么说了……要不就成神气儿了!”
杨树猛赶回刘家岙的时候临近巳时末,邱晨正带着家里的家人丫头婆子收拾园子种白菜。
头伏萝卜末伏菜,这会儿正是种植冬白菜的最适宜季节。这个季节种上的大白菜,霜冻之前正好能够长成,并裹结识了菜心,这样的大白菜才耐存放,能够支撑起北方漫长冬季各家各户的餐桌菜盘子。
杨连成老爷子的倔强邱晨是见识过的,是以,杨树猛白跑了一趟,她也没觉得太意外,还安慰了杨树猛几句,让他先去洗一下,歇歇。邱晨就再次转回身来,指挥着丫头婆子将新收获的芥菜、辣菜搬到大厨房外的空地上去,然后该蒸的蒸,该焯水的焯水,蒸过或焯过水之后,晾成干菜。还有一些则用大坛子封好,腌制成泡菜……
杨树猛看着忙忙碌碌地忙着收菜储存冬菜的妹妹,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回二进院沐浴换衣服去了。
爹爹那样不近情理,妹妹这个当事人吧,也跟没事人儿一样……感情,就他一个人着急上火了,这简直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嘛!
忙忙碌碌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两三天的功夫,倏忽之间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七月初十,秦家来纳采的日子。
纳采之日,周礼用雁,用鸿雁之归,示意婚约的郑重。
后来,纳采渐渐添了诸般财物,但最初所用的雁因为难以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