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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学堂扩建出一个院子去做先生们的住处,学堂的房舍宽裕多了,对入学的孩子的年龄要求也就放低了,如今,刘家岙但凡满六岁的淘小子们,个顶个儿也都被送进了学堂里。
这会儿,听到林家采摘莲子的信儿,围拢上的孩子不少,却都是六岁以下的小末独儿。从孩子们身上的穿着,也能看出村里人的生活宽裕来,原来一到夏日,七八岁的皮猴儿也长长光着身子满街跑,再看这会儿岸边一溜的小末独儿,却最差也穿了个犊鼻裤,有的还带了个小兜兜,收拾的比原来齐整多了。
邱晨带着几个小丫头从栈道走下来,笑着一声招呼:“想要莲蓬的都过来啦!”
一二十个小末独儿闻言纷纷跑过来,等跑到邱晨跟前,却一下子放慢了脚步,隔着两三步远就停了下来,一个个或喊着手指,或搓着手,张着眼睛仰着头巴望着邱晨,却没有一个人往前乱挤乱拥,也没一个人乱喊乱嚷嚷的。
“来来,哪个都有……别着急……”邱晨看到这么些孩子挤挤挨挨的站在一起,也心情大好起来。
索性蹲下来,拿了菱角儿和莲蓬往一双双小手里分。鸡头米的外壳长了许多尖刺,有一个小孩子被刺到了,疼的哭起来。邱晨连忙又拿了一个莲蓬放进他的小手里,小皮猴儿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呢,转眼就破涕为笑了。
闹哄哄一趟分下来,每个孩子都得了莲蓬菱角儿,欢欢喜喜地去了。青杏看着筐子里所剩无几的菱角,不由扁了扁嘴,嘟哝道:“太太也太大方了……”
邱晨正目送那些孩子们欢欢喜喜地往家去,听到青杏这声嘟哝,扭头睨了她一眼,转而又将目光转向那些孩子们的背影:“咱们家还少了这点儿东西?想吃这个去湖里自己去采,任你吃个够……”
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邱晨状似自言自语地呢喃着:“我不过是想着,阿满和成子身在异乡,若是有穆老伯照顾不到的地方,有什么为难处,也有人如咱们这样伸把手吧……”
邱晨说这话的声音极低,低的仿佛没有送出口来一般,青杏愣了愣,追问道:“太太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邱晨却已经收回那怅惘的目光,也收拾起了忧心惦记的心情,摇摇头伸手拎了地上的篮子,抬脚往家里走去:“没说什么……走吧,有这些也够做好些好吃的了……嗳,青杏,你再去那边儿采几片大荷叶来,今儿咱们就用这些做饭了!”
等俊言俊章一群小子放学回来,得知姑姑去采莲蓬了,不由懊恼不迭,特别是俊言,更是连连跺脚嚷嚷着:“姑姑怎么没等等咱们兄弟,光姑姑你自己个儿去池塘边儿,也没个人照应多危险啊,要是掉下去可咋办……”
不等邱晨说什么,俊文一巴掌就拍过来:“你个臭小子,别在这里耍嘴皮儿,你自己还是旱鸭子呐!”
俊言被拍的痛呼一声,往邱晨另一边避了避,嘟哝道:“谁说人家是旱鸭子……人家会狗刨,原来在家里一到夏天天天泡在水里,也就是姑姑看的严,不让下水……”
这话没说完,又是一巴掌拍在俊言的脑门儿上,却是邱晨瞪着他笑斥道:“你个臭小子还埋怨姑姑了……”
顿了顿,邱晨心思一转索性道:“你们不是想下水么?也不是不行,我去跟你几个师傅说说,从明儿开始,你们的晚练就改成脸水性吧!”
俊言有些不敢相信地愣了愣,听明白了确定了登时欢叫起来:“哦,太好啦,可以下水洗澡啦……”
一直跟他形影不离的俊章这会儿也挪到一旁,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更别说比俊言大的俊文和俊书了。倒是阿福和俊礼年纪小,对于这些事情想不到,也跟着傻乐呵。
看着孩子们欢实的样子,邱晨也觉得欣慰。与其等孩子远离了身边再无时无刻地担忧牵挂,不如趁孩子在身边的时候,多让他们学会一些技能,哪怕是连一个健康的体魄,哪怕是练一手好水性……至少遇到相应的危急时能够化解,不求他救助别人,能自救也好!
这件事定下来,不过是邱晨一句话,秦礼秦勇就爽快地答应下来。从这一日开始,孩子们的晚锻炼就从跑步练拳换成了游泳练水性……教孩子们练水性,他们几个教练也有好处,大热天儿顺着清水河走一段,找个僻静的水湾儿泡上个把时辰,那才是一个爽字了得呐!
二哥的小儿子马上就要十二日了,邱晨作为唯一的姑姑自然要去杨家铺子道贺!孩子们也拱指着看新添的弟弟,于是邱晨又去跟丁先生和潘佳卿商议,两位先生很痛快地答应了,给俊言俊章往下的孩子们十天的假期,俊文俊书因为要参加明年的县试,两个孩子的底子都薄,虽然近两年的时间都非常刻苦,但也丝毫不敢轻忽,就把他们二人留下来继续读书。同时,也能兼顾着家里的各处,毕竟家里还有作坊和一大家子人,若是一个人不留显然是不行的。
休假的事情邱晨也没露,直到六月十六这天吃晚饭了,邱晨才宣布:“今儿就别读书太晚了,明儿一大早咱们要早起,回杨家铺子去看你们弟弟去!”
孩子们自然是欢呼不已。只有俊文俊书没有太过意外。邱晨之前就跟他们两人商量了,这会儿也只是看着弟弟们欢呼闹腾罢了。
因为这个时候孩子夭折率太高,是以,孩子生下来后并不张扬,还在门口挂上布条儿表示家里有坐月子的,婉拒客人上门。就布条还男女有别,女孩子挂花布条儿,男孩子挂红布条儿……
这布条儿挂出去几日,孩子和产妇过了最初最容易出现差池的几日,硬棒硬棒,这才通知亲朋好友过来庆贺。一般男孩儿更重视些,所以观察的时日也多一些,要到第十二天,俗称‘过十二日’;女娃儿相对看的皮实些,这庆贺的日子就浅,有过七日的,也有过八日的,就不是那么讲究了。
二嫂赵氏是六月初六生产,到六月十七就是十二日,是以,邱晨说要早起赶路,一路赶过去,赶在午时前到达杨家铺子即可,路上也省的太热。反正,林家如今马车多,多收拾两辆车,铺设的舒服些,让孩子们在车上睡去呗!
因为有这件事,邱晨早早地带着阿福和俊礼上炕安置,因为第二天放假又去杨家铺子,两个小的都兴奋地没有睡意,被邱晨哄着玩木头人的游戏,没玩几回,两个‘小木头人儿’就呼呼睡过去了。
孩子们没心没肺睡得快,邱晨的生物钟却顽固的很,她只好拿了本书接着灯火看。一看,居然是她最初买回来的那本类似日记样的东西。这个东西最初让她了解了许多社会风俗、朝野趣事,很是让她缓解了初来乍到的紧张情绪,这会儿再拿起来,不由生出一些感叹来。不知不觉,她来到这里已经两年多了,从最初的一无所有,衣食不继,到如今算是有家业有亲人……也算是事业有成了!
嘿嘿,想着想着,邱晨不由乐了。她两世为人怎么说都算是比较成功的,也都算活得有声有色,风生水……呃,算了,后一句就不提了,以免太过恣意又招了老天爷的眼,再来个什么天灾什么,她死了还好,死不了说不定就给扔到侏罗纪去了……
心里胡乱想着,邱晨竟朦胧升起睡意来,坐在那里打起了瞌睡。
头一点,身子一晃,她悚然惊醒,睁眼就看到手里的书卷因为她打瞌睡沾到了灯火上,瞬间燃起来。
这会儿邱晨就坐在炕沿上,也没处扔,忽地起身,一掀耳屋的门帘,手一甩就把手中的书扔进了脸盆里。脸盆中有半盆清水,书上的火苗只发出极细微的嗤声就熄了,邱晨却很心疼地跑过去将书捞了起来,用力地甩去书页上的水,又去拿了一块干净的棉帕子来,转身回到灯下用帕子去沾书页上的水渍……
一边沾着她一边还暗暗庆幸,幸好,幸好这份手札用的墨应该是质量上乘的,防水效果比较好,经过邱晨这么及时的抢救,并没有晕染开来……
只是,她一错眼的功夫,就隐约看到沾湿的书页上渐渐显出一些不太清晰的字迹来……邱晨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再去细看……待看清其中几个字迹后,登时宛如被雷击到一般僵硬呆怔在了当场。
--书页上沾水显示的字迹,竟然是她从小学习使用了几十年,最熟悉不过的简体中文!
邱晨心神剧震,本该异常熟悉的字体,她愣是瞪着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明白一句话。等她咬了咬嘴唇让自己清醒过来稳住神,再去看书页,却因为水渍已干,那沾水显现的字迹竟是不见了。
邱晨呆怔怔地看着重新恢复成普通白纸黑字的书页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按捺下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