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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娴娘不知怎么的,看着对面温言笑语的女子,竟觉得鼻腔冲上一股热流,让她瞬间红了眼。本来,她跟她根本没什么关系,当初能够大度收容,并拨了近一半的家产给她们三人,已是让人钦佩……可,一路走来,她远没有就此收手,反而一直像真正的大嫂一样,对她关切,给予她帮助……如今,又如此纵容她请师傅学习。她念及自己的情况,只选了实用的,她却又让她选一样怡情宜兴的课目学习,只为了她将来闲散的时间能有拿来消磨的东西。
哽了哽,林娴娘才重新绽开一抹笑意,眨着眼睛,道:“我听大嫂的,那就选画画吧!学了作画,针线上也能用得着。”
邱晨很纵容地点点头:“好,那我明儿一早就让大兴去找绣娘。你上午跟着陈嫂子学着管家,咱们家人少事少,半个时辰也就足够了。上午还能有差不多一个时辰,你就用来读书写字。下午的时间也拿出一个时辰来,作画和针线相隔开来,穿插着学习。吃过晚饭,你拿着算盘过来,大嫂别的不行,算账打算盘还会些,带着你入了门,剩下的就是你自己慢慢练习了。”
说到这里,邱晨顿了一下笑道:“只是,如此一来,五妹妹可能会很累,咱们先照这个安排试试,五妹妹觉得累,咱们再调整时间。”
林娴娘笑容灿烂地摇摇头,连声道:“不累,不累,大嫂不用这么纵容我,妹妹不会累的。”
本来林娴娘十五六岁年纪,总是有些深沉过度的感觉,今日这样一副欣喜上面的模样,倒是多了份她这个年龄少女该有的稚气和娇憨,让邱晨也多了一丝感叹和怜惜。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啊。
第二天吃过早饭,邱晨就把陈氏和顺子家的叫了过来。
“咱们家人口渐渐地多了,过几日还要添人……以后事儿多了,也得规划一下,每日早上辰时,开始在三进的倒座里处理后院的事情。各处要办什么事儿,或要人要东西,或领银子,就在那个时辰过来请示,或准或需要再商量,即时定下来处理了。事儿不多,我估摸着半个时辰也就够了。你们两个琢磨琢磨,厨房、阵线上几处,先把人员再捋一遍,每处定一个管事。顺子家的仍旧统管着内院各处,陈氏专管着人情往来。有什么我想不到的,你们也提点提点,都是大户里出来的,规矩上比我知道的多。”
此话一出,陈氏心里有数,顺子家的却露出一脸意外的喜色来。
这些日子,随着陈氏渐渐得了太太的欢心,她总是觉得自己上不了前了。这回邱晨一安排,她统管内院,那就是总管嬷嬷,这个家里,也就比大管事大兴稍差那么一点儿,真正的掌握了实权的。反观陈氏,只不过是让她打理人情往来,这个活计虽说比较露脸,可毕竟如今林家新兴腾起来的人家,往来走动的人家很是有限,统共那么两三家,能有多少事!没事儿自然也就没有多少权力,竟是将陈氏闲置起来的样子!
顺子家的欢喜无限地答应着,态度言语自然也就随和起来,跟陈氏低声商量了一下,很快就定了针线上一个管事,大厨房一个管事,剩下的浣洗打扫的粗活儿,就暂时仍有顺子家的打理着,并没有另外安置管理人员。
片刻功夫,顺子家的就将两人商量的结果报给了邱晨:“……太太,暂且这样用着,等来了新人,人口多了,咱们再商议着安置,您看看可好?”
“挺好。”邱晨笑着点点头,将给林娴娘请先生的事情说了,“绣娘教针线,可以在五小姐的房里。教书的先生毕竟不方便进后院,顺子家的看着把一进院的西侧间收拾出来,让五小姐去那边上课吧!”
顺子家的连忙曲膝答应下来。
找绣工的事情很顺利,大兴前些日子找绣工了解了很多行情,很快就找了两名专职在高门绣户中教授小姐们的绣活的绣娘来。邱晨叫来林娴娘自己挑选,她大大方方地挑了一名看上去稍嫌刻薄,绣工却好一些的绣娘留了下来。
大兴这一次带进来的,除了教林娴娘的绣娘,又着黄婆子带了十几个小丫头过来。十几个小丫头的年龄跨度比较大,有三个十二三岁的,剩下的有十来岁的、七八岁的,个个面容清秀,五官端正,看的出是黄婆子用心挑选过的。
邱晨跟林娴娘坐在上手的罗汉榻上,邱晨笑道:“五妹妹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这一次特意让黄婆子带了几个大些的,妹妹自己挑一挑,看着合心的留下。”
“大嫂,我……”林娴娘下意识地想要推却,看到邱晨含笑的目光,终是没有说出来,笑着点头应下,回头在几个十二三岁的丫头身上端详了片刻,又叫上来问了几句话,就留了一个看上去面相敦厚的,林娴娘给她改了名字,叫冬月。
“大嫂,妹妹挑好了!”林娴娘一边招呼着冬月给邱晨行礼,一边笑道。
邱晨笑着摇摇头,也不多言,转而挑起小丫头来。
这一次黄婆子真是用心了,这十几个丫头,都是家世清白、容貌清秀,又不太过照耀艳丽。虽说这个时候难免有些拘谨,但应对还算得当。礼数看得出,黄婆子也教导过,粗略也能过得去。
邱晨挨个问了一遍,索性也不费心了,全部留了下来,交给陈氏和玉香教导。先跟着学上十天规矩,也顺带再挑选挑选,然后再分到各处去。
这些丫头子,邱晨打算是分别交给绣娘学针线,交给陈氏学上灶,若是有机灵的,挑出一两个来,教导着认字算账……教她们一技之能,从小教出来的,用着才放心。将来她自己用,或者给满儿做陪房,都用的上。
丫头子被陈氏和顺子家的带下去沐浴换衣裳,再分配房间,领取被褥用具之类去了。
邱晨也不着急,留了黄婆子说说话儿。
“今年灾年,你这生意可有影响到?”
黄婆子未语先叹了口气,道:“不瞒太太说,婆子这生意,灾年不灾年的,影响倒是不大,时逢灾年,百姓过不下去,卖儿卖女的多,人口还便宜些……唉,婆子虽是为了糊口不得已做了这一行,做了也有小二十年了,可每回看到卖儿卖女的场景还是跟着心酸……说起来,这些孩子都是好孩子,只是托生的人家穷,吃不上饭,眼看要饿死了,实在没办法才卖儿女,今年灾年更是如此,这些有儿女可卖的人家,得些银钱或许还能逃个活命,若是连个儿女都没得卖的,说不定就难熬这冬天去……”
林娴娘盯着黄婆子,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却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邱晨微蹙着眉头,问道:“朝廷几次赈济,重阳节时还搞了赈济义卖……到现在,赈济粮款也早该分发下去了,怎么还会有人饿死?”
黄婆子看了看邱晨,抹了把眼角,摇摇头道:“太太有所不知,赈济银粮赈济的是灾区、疫区,那些没有经灾,也没有发生瘟疫的地方,哪里有赈济银米给啊。可那些人虽然没招灾,没经瘟疫,可好些人当初都撇家舍业地跑出去避难了,秋粮一点儿没有,连点儿干菜都没有,一趟避灾又把家产哆嗦了个精光,如今,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邱晨瞠目片刻,然后恍然叹息。
她之前总想着灾区疫区百姓的日子难过了,还真是忽略了非灾区的百姓,因为避祸抛荒了农田,不但秋粮颗粒无收,好些连秋种都没有,没有秋种,也就意味着,明年的夏粮同样没有收获……这个时候的亩产低,百姓们辛苦一年,风调雨顺的前提下,也就刚够糊口的,基本上没有剩余。若是一季受灾,就会饿肚子,若是连续两季都没有收获,可就不是饿肚子了……何况,如今入了冬,冰天雪地的,想要挖棵野菜都没处寻摸去……也就难怪连黄婆子都感叹了。
邱晨思量着,若是之前秦铮说了算,她还可以提议官府以工代赈,修筑河堤,那些灾民们能找到个活计,一家人说不定就能活下来。可如今来了个三皇子,唐文庸干脆避其锋芒回了京城,秦铮也同样韬光养晦……哎,这个机会说不定秦铮也能用上!
政见上的分歧,总比他每次都弄得满身是伤强得多!自污嘛!
又跟黄婆子聊了一回,邱晨收获还是颇大的。这些婆子经常出入各个高门大户,消息最是灵通,皇三子到达安阳府不过三几日功夫,据说已经抬了两个容貌姝丽的民女进去。由此,也可见三皇子杨璟郁好色贪花之名并非虚名。
黄婆子说的很夸张,满脸感伤道:“好好地闺女,就这么一顶青衣小轿抬进去,别说名分没有半个,只怕这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邱晨瞥了林娴娘一眼,见她一脸疑惑,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