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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危机重重,波诡云谲,他功勋卓然,却也将自己架到了火堆上烤着,步步危机,处处惊险,比之变换瞬息的战场尚有过之无不及,而且,深陷其中,比战场上的厮杀更让他疲于应对,心累神疲。
这一去,他对自己能够顺利应对虽有信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抽身回来,回到她的身边……他怕在他不在的时候,被旁的人定了去,他怕他不在的时候,成了别人的妻子……
所以,素以耐心隐忍冷静著称的他也有失了方寸,失了镇定的时候,结果,还是太过突兀,太过心急……唉,只希望,这一次失误,不会让她生出太多的戒心来,或者成了她跟他人的促成因素。
邱晨走出西里间,心情表情都已经镇定平复下来。她找了秦义秦礼询问侯爷备下的行李诸事,又斟酌着列了自己要准备的东西。秦义跟秦礼只是垂手默默地听着,问什么都答一声好,等邱晨敲定了所备物品的单子,匆匆回后院交待丫头婆子们准备去了。
晚上,哄着阿福阿满睡着之后,邱晨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越反思越觉得自己反应的莫名其妙,秦铮固然从外表到内在都是个极好的男人,可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她从来没想过,她也从没想过嫁如高门,她想要的只是平淡温馨的幸福,两个人相守相伴,相濡以沫……显然,这些跟秦铮光环璀璨的男人不搭嘎……
再说,她对秦铮所说的‘仰慕已久,情之所至’也颇有些不以为然。
秦铮虽说年少失去了母亲,但怎么说也是国公之家的嫡长子,而且,还有外祖越国公留给他的诸多势力,可以说无数人捧着拥着长大的。又少年成名,年纪轻轻就凭借自己的能力立下不世功勋,成了当朝最年轻的侯爷……如此种种,早已经习惯了被奉承被簇拥被全心关注……大概,她与他平日所见的那些大家闺秀有些不同,没那么礼数拘着,没有那么多讲究,纯野生的,活泼的,甚至是泼辣的,虽然也依靠他的势力,但却并没有太多的奉承、谄媚……这让他觉得新奇,新鲜,才有了兴趣……
若真是答应了他,真的跟了他,新鲜劲儿能保持多久?一年?半年?甚或一两个月……她根本不用想,也知道没有永恒的保鲜期。新鲜劲儿过了,她在他眼里也不过是颗顽石罢了。
更何况,他所说的仰慕啥啥的,恐怕也是打的纳妾之意吧……甚或者只是临时的求欢?这,在这个时代,以他跟她的身份家世,才是最平常、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吧!
呃……算了,还是别多想了,想多了只能恶心到自己!
好了,剖解完自己的思想和内心,邱晨安心了,她并没有失去理智,之所以出现异常反应,估计真的是受这个时代的思想意识影响了。再来,她越来越拘泥于后院生活,每日处理些家庭杂物,琢磨点儿吃的穿的……已经太久没有正式的学习工作,让她……堕落了!
好了,找到了原因,问清了自己的内心,邱晨也就安心了,闭上眼睛,很快就香甜睡去,一夜好眠。
第二日,邱晨起了个大早,看看炕柜上的座钟,正好凌晨三点,也就是寅正时分。
玉凤昨晚没有回后罩,就歇在外头的罗汉榻上,听到屋里的动静,过来伺候着邱晨进了东耳房,放轻手脚洗漱过。邱晨穿了件灰鼠皮通袖褙子,又裹了一件狐皮大毛斗篷,看看尽穿着一件灰鼠皮坎肩的玉凤,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珍珠毛斗篷来递给玉凤:“穿上吧,别冻着!”
“夫人,这不是我能穿……”玉凤下意识地推拒,看着邱晨坚持的动作和不容置疑的目光,还是伸手接了,红着眼圈儿道了谢,在邱晨笑着的催促声里,将斗篷披了,裹严实了,打了盏琉璃灯,引着邱晨出门,往后院去了。
后院大厨房内外灯火通明。大兴家的带着几个婆子从半夜就起身,为秦铮一行筹备路上用的路菜点心,这会儿路菜点心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又该给秦铮一行做早饭,接下来又要给家里人做早饭……
邱晨和玉凤走进大厨房,大兴家的看见,连忙迎了上来,引着邱晨一一看了备好的路菜点心。
看着无不精致尽心的路菜点心,邱晨满意地点点头,笑着道:“今儿大家辛苦了,告诉大家,每人做一件珍珠毛袄子。”
大兴家的连忙福身谢赏,旁边忙碌着的妇人们也此起彼伏地谢了。
邱晨又吩咐大兴家的:“装两小坛剁椒,两坛辣椒牛肉酱,再装些泡菜……就装辣白菜和带缨儿萝卜两样吧!收拾好了,两刻钟后,我打发人过来搬!”
大兴家的连忙重复了一遍,曲膝应了,邱晨带着玉凤就从大厨房里出来。
从后院转回来,青杏带着月桂、春香,还有青江家的也都起了身过来了。玉凤会合了几个人,一起将鸭绒被之类的东西收拾出来,看看天色已近卯时,邱晨留下青杏带着玲儿伺候福儿满儿起身,她则带着玉凤和几个丫头婆子,抱着一干东西去了前院。
刚过卯时,二进院和一进院都已经点了灯,孩子们要早锻炼,护卫们要准备启程,都已经起身了。
秦铮的屋里也已经亮了灯,邱晨一行来到正屋门外,值守的秦勇迎上来,邱晨让玉凤和丫头婆子们跟着他把东西交待了去,问过秦铮已经起身洗漱好了,自己拿了一个小包袱抬脚进了正屋。
秦义秦礼在西次间里伺候着,见邱晨进来,连忙行礼打起门帘。邱晨笑着点点头,道:“打发几个人去后院把路菜点心什么的搬过来!”
秦义秦礼连忙答应着,邱晨这才进了屋。
秦铮并没有启程的急迫,一如既往地坐在炕上,眼前的炕桌上放着一杯茶一卷书,却显然没有动。
邱晨走进来,笑了笑道:“侯爷这一路必定顺遂,今儿是个大晴天,也没有风。”
秦铮笑意从嘴角延伸到眼底,凝视着邱晨道:“承你吉言。”
邱晨也不客气,笑着在秦铮对面坐了,把手中的小包袱放在桌上打开,一一交代起里边的东西来:“这是新给你做的皮手套,灰鼠皮的,骑马记得带上。这个是一件羊绒线衣和一件羊绒线裤,可以贴身穿着,有弹性,不妨碍活动。还有几双羊绒袜子,比平时的布袜子舒展……”
今年,邱晨买了几袋子羊毛回来,从几十斤羊毛中梳理出不到三斤细羊绒来,刘氏和青江家的用纺车纺了线,玉凤带着几个小丫头用细细的竹针织出来,别说,一点儿不比现代的羊绒差。这让邱晨很是欢喜,琢磨着明年多买些羊绒回来,试着织一织羊毛料子,若是能够成功,给家里的男孩子们做秋冬穿的长袍最好,又保暖又挺括,比丝绸的更适用于寒冷季节穿着。当然了,羊毛衣羊绒衣也是邱晨想念已久的了,还有软软的羊绒帽子羊绒围巾,给阿满小丫头戴上,不知道多好看多可爱!
不过,今年的三斤羊绒都没别人的份儿了,她让丫头们编织成一套绒衣绒裤,防止扎皮肤,还缝了茧绸的里衬,都送给秦铮了。怎么说,前前后后承了人家许多人情,这些小东西上尽尽心,自己心里也多多少少好受些。
秦铮垂着眼,看着这些东西,好一会儿才抬手抚在本色的柔软的羊绒衣裤上,触手茸茸的,柔软温暖……虽然看起来并不怎么精细,却是那么让人温暖、柔软、贴心,一如眼前的这个妇人。
秦铮的心里暖的有些发烫,又隐隐夹着些苦涩……这样贴身的衣物她拿出来,却并无半点儿扭捏,显然的,并没有私情往来之意……唉!
他心里苦笑着,这个妇人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如此?她知不知道,她越是这样,他越是没办法放手!
他早就没法子放手了。
收敛了眼中的苦笑,秦铮抬头,含笑道:“正合吾意……过会儿,我就穿上。”
邱晨暗暗松了口气,她送礼还怕人家不接受呐!
笑了笑,邱晨道:“侯爷不嫌弃就好。其他的物事,我都交待给秦勇他们了……你要用要吃,就找他们要。”
秦铮含笑应下,邱晨也就起身告辞:“侯爷过会儿吃过饭启程,我就不过来了。这就祝侯爷一路顺遂吧!”
秦铮点点头,起身下炕,送着邱晨出了西里间。秦义看着他并没有停步的意思,连忙取了件黑貂皮斗篷给他披上。
邱晨在正屋门口停了脚步,回头对秦铮道:“侯爷不必送了,我要出去看看孩子们早练……”
秦铮淡淡笑着:“走吧,我也去看看。这里有他们就够了。”
见他如此,邱晨也不坚持,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沿着檐廊出了大门,向东转走下去。
秦铮紧跟在邱晨身侧,两人的步子在出了院子后,都不由地放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