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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义快手快脚地给邱晨送上一杯茶,看了看秦铮,垂了眼刻板地回禀道:“夫人身边的玉凤姑娘过来问,夫人什么时候摆饭。”
邱晨正欲回答,秦铮已经皱了眉头:“还未用晚饭?”
见他一脸严肃,迫人的气势自然而然地散发了出来,邱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回过神正要说一会回后院用,却听秦铮已经吩咐道:“让她们把夫人的饭送到这里来,就在这里用。”
秦义毫不迟疑拱手应着退了出去,传话去了。
“其实,也不用麻烦……”这屋里,秦铮和唐文庸二人显然已经过了饭,再把饭摆在这边来,几双眼睛盯着她自己用饭,着实别扭,邱晨开口就要阻拦秦义。
唐文庸从纸张上转开目光,阻止道:“把饭送到这边,我们有什么话也好慢慢商议。”
一听这话,邱晨也不好反对了。毕竟,‘牛痘’之事为重!
“也好!”反对无效,邱晨也就随意地答应下来。
唐文庸转眼,就看到秦铮一下子缓和下来的脸色,微微挑了挑眉梢,无声地咧了咧嘴,然后完全无视秦铮的怒目,笑嘻嘻地垂下眼睛继续看起邱晨整理的资料来。
玉凤得了秦义的传话,虽说答应下来,却不由为难起来。
前院住着的两位爷虽说夫人从未特意强调过,但日常起居的规格都是比正经主子还高出许多的,各处也揣测着邱晨的意思,无不小心无比地伺候着。如今,传话说让把夫人的晚饭摆到这边来……可也不能让那两位爷就这么干看着吧?
心里虽然觉得为难,也疑惑夫人怎么会如此吩咐,玉凤却不敢迟疑半分,应下来就匆匆赶往后院大厨房传话去了。
到了大厨房,玉凤寻了大兴家的悄声把事情说了,又为难道:“娘,你看这……”
大兴家的倒是沉着的多,拍拍玉凤的手道:“给那两位备下的夜宵爷妥了,不过是提前一会儿送过去就是。你也别多想了,既然能传了话出来,必是经过夫人同意的。”
玉凤听得自家娘亲说的有理,也就放下心来,自己拎了食盒,由厨房里的婆子捧了一只紫铜小火锅,一起往前院而去。
到了前院,也没用等候,秦义直接挑起门帘,一边往里通报:“夫人的晚饭送过来了。”
邱晨闻言转眼看了看屋子里,径直起身就要往炕下的扶手椅上去。
秦铮却往里挪了挪,一边吩咐道:“摆上来吧!”
邱晨起到一半愣住了,转回头看向已经挪到炕里边的秦铮和笑嘻嘻满脸期待地看过来的唐文庸,失笑道:“你们……也一起再吃点儿吧!”
“呵呵,我们也不是外人,哪还有你这么客气。”唐文庸笑嘻嘻地把手里的纸张往炕上一放,点着炕桌道,“摆这里……哦,还有火锅子……又是鱼汤?真鲜!”
邱晨无奈地笑笑,回头吩咐玉凤把晚饭摆上来,一边看了眼正往紫铜火锅里倾注的汤底,笑着道:“不是鱼汤,是清汤……文庸喜欢鱼汤,要不要问问厨房里?”
唐文庸很好说话地摆摆手,凑上来,眉开眼笑地瞅着锅里清淡如水微黄如茶的汤汁,“不用,不用,刚刚都说了,我不是外人,呃,他也不是外人,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也吃这个就好,就极好!”
邱晨气闷地看着笑嘻嘻捞了一颗鱼丸丢进嘴里的唐文庸,刚刚吃过晚饭没多会儿,至于饿成这样么?他极好,他们都极好,她,不好!看这样子,送来的一人份晚饭,恐怕没她多少!
随着送上来的饭菜,邱晨脸上的气闷少了些,唐文庸却是更加欢喜无限起来。林家下人平时看着没规矩,今晚送来的饭菜却是极合宜的--饭菜分量足够不说,还专门送了三套餐具上来,明显是把他跟秦铮都算在内了。
唐、秦吃饭都是秉持‘食不言’的,邱晨也跟着默不作声地吃了一顿晚饭。因为饿的有些过了,并不觉得太饿,只喝了一碗清汤,吃了几颗鱼丸、两片巴掌心大小的菜煎饼,就搁下了筷子。
看着邱晨搁下碗筷,秦铮抬眼看了看,抬手将自己面前的一碗鸡豆花递到了邱晨面前:“这个细滑易化,不会积食……你错过了饭时,这会儿不觉得饿,可不好好吃饭,却伤脾胃了。”
邱晨看着放在了自己面前的鸡豆花,愕然地有些反应不过来。唐文庸眼睛晶亮地看看秦铮,又看看明显手足无措的邱晨,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垂了眼继续吃起自己的东西来。
“吃了吧,我吃了别的,再吃就多了。”秦铮从来没有关心体贴过什么人,更别说给人端饭端菜了,第一回这么做,却还得不到当事人的反应,着实有些受打击,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却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忐忑和紧张。
唐文庸这回连眼都不抬了,撇了撇嘴,无声地摇了摇头,垂着眼继续吃起东西来。
经过秦铮的解释,邱晨终于反应过来。这位是关心她呐!虽然这关心着实让人吃惊和意外……但,邱晨却准确地抓住了秦铮话语中的生硬和别扭……好吧,这位虽说从小失了母亲,却真是在无数人的拱围着、伺候着长大的,恐怕从没有关心过什么人,能得到这位关心,她或许应该……欢喜无限,感激涕零?
呃,这种样子她做不出来!
但怎么说人家也是一片好意,她拒绝或者太冷淡了,就太不礼貌了!
抬起眼,看着抿着嘴皱着眉的秦铮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也真不客气地端起了小碗,慢慢地吃起来。她没看到的,秦铮板着的脸明显地放松了下来,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
吃好了饭,玉凤和青杏上来撤了残羹剩饭,秦义随即重新沏了茶送上来,邱晨和唐文庸、秦铮三人这才喝着茶商量起资料问题来。这方面本来没秦铮什么事儿,但邱晨并不打算隐瞒他什么,也就没想起到别处去。她不说什么,唐文庸更不会避讳秦铮。
唐文庸和邱晨商议的大都是‘种牛痘’的技术性问题,却对操作性没有太多的关注。
等他们两个人商量的差不多了,秦铮淡淡地开口道:“这种牛痘总要有人去做,那就势必要花银子……可若是价钱太高,怕是许多百姓舍不得种,或者没有钱种……这事儿要想真正地铺展开,还要好好琢磨琢磨银钱的事情,尽量把花费定的低一些才好!”
一提到银钱,唐文庸脸上的喜色一滞,垂了眼掩去种种复杂的情绪。前些年北疆一直不平静,年年有战事。去年好不容易北疆平定了,西南夷却又生了叛乱……还有每年都不会少的各地灾祸,就要减免赋税……户部就没有不哭穷的时候。种牛痘这件事,真正是利国利民,百无一害的善政,可秦铮提的也是实情,若是种痘花费的银钱稍多,许多老百姓就可能种不起,或者不舍得种痘;若是有国库拨款贴补……别说免费,就是压低价格,这贴补也少不了……这样一看,本来是利国利民的善政之举,却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不舍……
邱晨显然没想到这些,下意识地接口道:“这样的措施,最好是免费给孩子们接种……只要推广开去,不用几年,本朝就可以消灭‘天花’‘痘疮’的肆虐!”
这话一出,唐文庸脸上的愁苦之色更深了一层,抬眼看看邱晨,再看向仍旧神情淡然的秦铮,哼哼道:“压低接种花费,甚至是免费接种最好,我也知道……只是,银钱上……唉,哪里来那么多银两贴补,接种之事推广开来,所需要的银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邱晨瞪大了眼睛,目光在唐、秦二人身上转了几转,也只能沉默下来。一城一地,或许她还能想出点法子来,可接种事宜关切整个大明朝,关系百万、千万个孩子……她根本没有什么法子好想……嗳,不对,接种说起来也不是一挥而就的事情,同时大面积推广做不过来,那就先从用得起的,防疫意识比较强的人开始好了。等这些人接种过牛痘,再确定了效果之后,跟上来的人也一定会增加起来……最后落下的才是实在用不起的,到那时候再贴补免费……至少财政的压力要小上许多。
略略想了想,邱晨笑着道:“你们想的也太急了,这接种牛痘的事情也不是一趋而就的……”
把她所想的说了一遍,秦铮的表情还好,虽然神色轻松了一些,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唐文庸却抛了满脸的苦恼,轻松地笑起来:“还真是不能操之过急了……这样一步步来,最好不过了。”
商议完了这个,邱晨和唐文庸再次核对了一下‘牛痘细则’,邱晨就算完成任务了,剩下的工作不过是眷抄,邱晨这笔字就用不上了。
告辞二人转回后院,邱晨心情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