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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晨却听得鼻子酸涩红了眼。她仰起头来,眨着眼睛,努力地把涌出来的泪水又倒回去,这才笑着大声道:“云二,你别以为我这进去就是有去无回的,你今儿骂我的话我可都记着了,你等我回来,再跟你好好算账!”
说完,拨转马头,再不理路障外云济琛的大喊大叫,驱使马匹,带着十几辆马车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云济琛狠狠地一甩马鞭,把仍旧抱着他的腿的一个衙役和一个士兵甩开,吼道:“还抱着爷作甚!”
说完,拨转马头往回奔去,奔了几步,又紧迫着马匹转回来,跳下马跟呼延寻躬身行礼:“刚刚云二忧心朋友失了仪态,有失礼处,还望呼延大人多多海涵!”
呼延寻打着哈哈,也拱手还礼:“二公子客气了。”
云济琛顺势直起身来,朝呼延寻拱手笑道:“此次疫情危急,呼延大人比我更清楚,云二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呼延大人关照一下,里边有甚消息,或者需要什么,还望呼延大人及时给云二传个信。林娘子虽为巾帼,却值得我这须眉浊物敬仰,云二别无他能,不能如呼延大人这样为国为民尽力尽职,也就药材诸物的调度上能略些薄力,希望呼延大人不要嫌弃云二无用!”
这一番话,被云济琛说来,可谓是面面俱到,既抬举了呼延寻,又说明了自己忧心林娘子不过是‘敬仰’之情,让人生不出什么其他的想头来。
云济琛的话说的这么恳切又周全,呼延寻虽然腻味云家父子,却也只得卖个面子,拱拱手答应下来。云济琛又笑着约了呼延寻公干完了回城时相聚喝酒,这才拱拱手告辞上马。他得尽快赶回安阳城去,还得去一趟刘家岙,看看林家的情形。林家诸人是不知道邱晨进了疫区,若是万一走漏了风声,还不知那一家人老老小小的急成什么样儿呢!
邱晨义无返顾地进了疫区,他不能跟进去,至少也要让她没了这后顾之忧。
再说邱晨,骑着马进了疫区之后,满眼看到的都是抛荒的田地,空置的村落--设置隔离栏的时候,呼延寻还是外扩了十里,清空百姓,弄出了个一个隔离带来,如今邱晨经过的,恰是这一个地带。
这样的措施,邱晨虽然没法认同,理智上却也知道,这样做是必须的,在如今没有任何消毒灭杀方法的时代,这样彻底的隔离,才能够最大程度防止瘟疫的传播。
只是理智归理智,真看到这满目荒凉,感情上一时还是没办法接受。
走了不远,邱晨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口罩戴上,同时也让秦礼和曾大牛、陈氏也戴上口罩。并嘱咐陈氏,从进了疫区开始,但凡穿过的衣物、口罩,洗过之后,一定要煮过才行。
隔离区距离清和县城并不远,不到二十里的路程,邱晨一行没有驱赶马匹,也只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沿途过了隔离带,渐渐地就能看到人迹了,只不过,所见到的百姓无比脸色晦暗,神情呆滞麻木,两眼看过来空洞麻木,似乎连绝望的情绪都没有了。
看到邱晨这一行人,人强马壮的,往清和县走,遇上的百姓无不露出一脸的惊讶。只是,那目光看过来,却不仅仅是惊讶,还有些深深地隐晦不明的东西,让一贯沉稳的陈氏都有些心悸。倒是邱晨神色不变,反而一直关注着所见到的人员情况。
或许是封锁时日久了,沿途见到的人并不太多,也没有想象中疫区满眼都是死尸的情形出现,遇到的人虽然气色神情难看,至少还能够行动,应该都是没染病的百姓。
这一路进入清和县城,城门大开着,门口倒是仍旧有两个老兵值守,却也萎顿在城墙根儿上,对来往的人员连看都不看一眼。
也是,明知道这里瘟疫肆虐,恐怕没有什么不长眼的贼匪跑到这里来作乱,这城门守不守、管不管的,倒是真没有多少意思了。
一行人进入清和县城,天光渐暗,在四合的暮色里找到了县衙,邱晨等在门外,秦礼进入衙门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留守的老苍头,问过才知道,清和县令吴云桥自从疫病传过来之后,就每日带着衙役们和召集的青壮们,四下里巡察,将病死者集中焚化,不至于曝尸荒野,引发更严重的瘟疫传播。
老苍头佝偻着身子,摸着眼角,哽着嗓子道:“……我家大人日夜带着衙役们在外巡守,这都好几天没回县衙了,如今,衙门里就剩老儿一个人了。”
见头发苍白的老者哽咽的语不成调,别说邱晨、陈氏,就是秦勇和曾大牛也觉得心酸的很。
邱晨已经下了马,这会儿就上前一步,对老苍头道:“老人家,我们是知府大人派来送药材的,也是进来协助吴县令防控疫病的……你看看,是不是能给我们安排几间房舍,也好把这些药材卸下来。”
其他的老苍头没听清楚,但‘知府派来送药材的’几个字却听清了,满脸哀色一缓,登时露出一抹希冀来:“真的是知府大人派来的?那真是太好了,真太好了……来,来,请几位随小老儿来,如今这县衙,不,整个清和县最不缺的可就是房舍了。”
一边絮絮地唠叨着,老者一边麻利地引着邱晨一行来到角门处,打开角门,还没忘了把门槛卸下来,引着邱晨等人和一干马匹车辆进了清和县衙门。
老者带着邱晨等人进了临近角门的一个独立小院,正房三间,东西各两间厢房,靠着西厢有一个小厨房。
到了这里,也顾不得梳洗,一边让老苍头设法通知县令吴云桥,一边亲自带着秦礼、曾大牛和陈氏卸车。药材就卸在正房西间,十几袋大米肉干就卸在厨房隔壁的厢房里,陈氏就住在了里间。秦礼曾大牛则将行李往东厢一搁,就算安置妥当了。
一行四人都没带多少行李,不过是几身换洗的衣物。
卸了车,陈氏就开始打扫厨房,准备生火烧水。邱晨要求洗漱、饮用都要用开水,这开水可是一时都离不了的。更何况,天色晚了,也得生火烧饭。
邱晨则洗了洗手,就开始收拾药材,先把带来的预防药丸子拿出来,然后把带来的药物收拾出来,就在门口挂了灯笼,点了随车带来了炉子支了锅,就开始如法炮制起来。
如此情形下,炮制所需的用具根本不可能齐备。没有竹箪子,就把门上的残旧的竹帘子解下来铺在地上摊晾药材;没有簸箕,邱晨就用斗笠当簸箕,分档药材……
秦礼帮着邱晨在这边忙碌,曾大牛则帮着陈氏挑水,烧火,烧出水来之后,又把热水舀出来送到院子里晾着,以备洗手之后……陈氏则开始淘米做饭。这里也没什么蔬菜,就把肉干跟米饭一起蒸。
陈氏做好了饭,一行四人也不分什么尊卑主仆了,围在院子里吃了晚饭,然后,曾大牛继续烧水,陈氏则用开水将各个房间都打扫了,用肥皂水和酒精把各处家具物事都擦拭了一遍,又把自己带来的铺盖给各屋铺上……
等老苍头找到清和县令吴云桥,又一起转回县衙,已是亥时末刻。吴云桥多日在疫区奔波,带着寻找到的郎中给病人看病医治,又让衙役和青壮们收殓尸首集中焚化……早已是疲累不堪,对老苍头说的什么知府派来的人就有些不以为意。
知府派人来又如何,又不是天降神仙,还能把这肆虐的瘟疫消除掉不成?是以,吴云桥就没打算去理会这知府特使,可一进县衙,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味儿,隐隐还有未散尽的醋味儿……吴云桥本就皱着的眉头不由加深了许多,同时也停住了脚步,往西侧看去。
老苍头亭伯本是吴云桥自小的老仆,从老家一路跟随他来到清和县赴任,一直忠心耿耿,对吴云桥的倔脾气也是了解的最深。刚刚见吴云桥一脸不以为然,亭伯就知道吴云桥受多年打压,对知府云逸舟心中有怨,加之清和县被封大半个月,未见安阳城一粒米一根药材,这怨气自然更深了许多,对这会儿云知府送来的人自然不待见。可据这老苍头看,这回来的人倒像是做实事的,一溜儿大车拉的除了两车自带的粮米就是药材了,行李简单的几乎可以说没有,而且,一到了院子里,也仅是简单安置了,就开始整理药材……
清和县的疫情严峻,自家大人天天带着人在外边奔波操劳,疫情却丝毫未见消减,老苍头见到邱晨几个难免会生出那么一点点绝处逢生的希望,不管有没有能耐治了这疫病,总得试试不是……是以,一直在找机会劝说吴云桥。
这会儿一看到吴云桥停了脚步往西边儿看,亭伯连忙上前道:“那几个人行装简朴,除了药材就带了两车口粮,其他行李几乎没有。刚刚老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