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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清水镇的时候,从后边赶上三辆马车来,这三辆马车俱是装了棚子糊了锦色缎子的,车前车后还跟着随从若干,车辕上除了车夫,都坐着一个青衣小童,却没看到丫头婆子,一看就知,定是哪一个大户人家公子少爷出行的。
听到人呼马嘶,俊文匆匆牵了马缰避到了路边,只等着三辆马车飞驰远去,姑侄俩掩着口鼻等那飞扬起的尘土落了,这才重新启程赶路。
“这是哪家的,我怎么看着像是往刘家岙去的?”俊文疑惑道。
邱晨摇摇头,正要说话,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那个常婆子不是说,刘家三公子攀上了什么同知公子,那同知公子要去刘家射猎饮宴?是不是他们?”
俊文蹙着眉头想了想,道:“刚刚那阵灰土太呛,也没看到认识的……”
邱晨笑着道:“咱们与那刘家又没什么来往,那刘三公子更是常年在县城读书,咱们哪里认得去……算了,别耗那心思了,那些人如何,反正与咱们是无关的。”
这么一说,俊文也笑了。可不是,刘家和林家虽说都住在刘家岙,可林家居于村东,刘家住在村西,两家平日没有往来,出入也各有一条路,基本上没什么牵涉。他们真是犯不着理会人家做什么的。
姑侄俩说笑着,邱晨思索了大半路,邱晨也没确定该不该和庆和家说说那王家少爷的事情,此时和俊文说笑着,压抑的心情好了不少,索性不再自己苦想,而是跳下马背,和林旭一起,说起炒药的诸种操作要领,慢慢地往家里走去。
一进门,兰英几个妇人都迎上来接着,帮着把马背上的一些物品卸下来。俊言俊章跑上来,就围到了新买的马儿跟前。福儿满儿飞跑过来,欢叫着扑进邱晨的怀里,邱晨擦擦俩小家伙鼻尖儿上沁出的汗珠儿,笑眯眯地摸出几颗还没黄透的杏子来,几个小家伙就乐颠颠地接了,招呼着山子栓子等小子,呼啦啦跑去吃杏子了。
眼瞅着快到晌午了,兰英几人也做完了上午的活计,正准备做午饭。
邱晨笑着拿出一捆子芹菜和一条三斤左右的猪肉来,笑着道:“今儿难得买了些新鲜芹菜来,咱们今儿中午包芹菜饺子吃!”
一听说吃饺子,刚刚跑开的那群小调皮们就又哗啦啦跑回来,连声问过确定了,立刻蹦着高儿地欢呼起来。这欢呼也传到了后院,刘占祥还好,林子、大壮和泉哥儿就乐得咧了嘴傻笑起来。
说包饺子就开始动手,几个妇人自动地分了工,玉香摘芹菜,洗净后切碎剁了,还要攥了多余的水,青山家的和兰英则把那块肉剁了,邱晨则和好面醒着,另一边几个人也剁好了馅儿,邱晨调了味儿,然后就搬了面板开始动手包饺子。
妇人们做活,手下动作麻利,嘴巴也是闲不住的,叽叽咯咯地说笑着,聊着村里的家长里短。这种时候,邱晨一般都是微笑倾听,很少搭话。
今儿,她却开口说了个小故事,她说的就是‘吃醋’这个词的来历:“……太宗皇帝就赐了一壶‘鸩酒’,说房夫人若不给房相纳妾,就喝了这壶鸩酒自尽吧……房夫人二话没说,直接拿起酒壶就喝,喝到嘴里,只觉得一股浓烈的酸味儿,这才知道,壶中装的是醋,不是什么毒酒……”
故事不长,却也称得上跌宕起伏。妇人们听到房夫人被赐毒酒,个个面色紧张,等听到壶中装的是醋后,俱都愣了愣,随即释然恍然之后,哄然大笑起来。
青山家笑的抹着眼泪道:“原来,喝醋是这么来的……以前只是说,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典故呐!”
兰英也笑的揉着肚子:“哈哈,我说,这是不是海棠编排来逗笑的?人家房宰相那么大官儿,世上除了皇帝,就数人家的官儿大了吧,那么大的官儿,还能不纳几房小妾?你看看,咱们村的刘地主,不过是是村里的富户,还纳了两房小妾,小的那个,比他大儿子还小两岁呐!”
一提起这话,一贯羞涩的玉香也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刘地主又看中了一个,准备抬成三姨娘呐……”
邱晨抛出那个故事后,就专心听着众人的反应,却只听到妇人们热衷地讨论着刘家的小妾们如何如何,就没人提及刘地主的原配,不由开口道:“这刘地主年纪这么大了,又有了三个儿子,还这么一个一个的讨小,难道他家里的和儿子就不管管?”
这话一出口,青山家的、玉香,连兰英都住了口,只拿奇怪的目光盯着她,看得邱晨一阵不自在起来。
摸摸自己的脸,邱晨笑道:“怎么了,干嘛都这么看着我?”
兰英长出了口气,抬手用手背碰了碰邱晨的额头,笑道:“我就说呢,有没发热,咋就说起胡话来!”
青山家的也笑起来:“就是说呀……你都说了,刘地主年纪大了,三个儿子也成了人,年纪最小的老三也定了县里的媳妇儿,说是冬月里就娶亲了。既然儿子都大了,也不虞家产被那些小妖精算计了去了,刘地主家的还管他讨小不讨小干啥?那三个儿子更是没法子管,你说说,哪有儿子管老子房里事的理儿?”
就连年纪最小的玉香也抿着嘴儿笑:“是啊,那些妾讨进门,也就是名头上好听些,与那些奴婢没啥两样,若是刘家夫人不乐意了,抬手就能卖出去,之所以不管,也就是懒得理会罢了!”
邱晨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本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跟庆和家说说王家情况的,这一番话听下来,也彻底打消了。
原来,在这个时候的,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娶小讨妾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若是她巴巴地拿王家少爷贪花好色的事儿去跟庆和家说,她说不定就真的成了‘发热’、‘说胡话’了。
只是,如此……邱晨还有些不死心,忍不住笑着拿话问兰英道:“兰英姐,你说的这么大度,若是满囤哥娶了小的……”
“哼,他敢!”不等邱晨说完,兰英就竖了眉毛,狠狠地说了一声,又觉得有些过了,红着脸掩饰,“嘿嘿,就我们家那日子,刚刚糊了一家大小的口,哪里有那闲钱娶什么小的啊!”
这话也就到此为止,邱晨看看青山家的和玉香,三人都忍不住,嗤嗤地笑起来,把个兰英臊的涨红了脸,挨个打了一巴掌,也没能把笑给止了,最后,反而她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在本应该一片欢喜的笑声里,邱晨心里却是寒意一片。
本该相濡以沫的夫妻发生背叛行为,在现代,那是要受到鄙视唾骂、见不得光的所在,可这个社会的思维形态、道德观念中,却成了光明正大,理所应该的事情。只要家里有那个条件,妻子拦着丈夫纳妾就是不贤,就是善妒,就犯了‘七出’之条,夫家就可以凭借这一点,将妻子休弃!薄情冷性的男人们没有错,那因‘善妒’被休弃的妇人,却要被所有人所唾弃!
邱晨在心里暗暗庆幸,好在,她落到了这么一户贫苦人家!……亦或者,她还该庆幸--幸好,海棠已经死了男人?!
隔天,庆和家大闺女春红纳聘之日,那王家果如约定的,抬了二十四抬聘礼过来。
邱晨因为寡妇的身份,这样的婚嫁喜事都不能上前。提前一天,庆和家的就过来替兰英和青山家的请假,到纳聘和嫁女的日子,都要这两人去帮着张罗张罗。邱晨没迟疑地一口答应了。
纳聘的过程快当的很,不到晌午,去庆和家帮忙的兰英和青山家的就回了林家。
进门,两人就忙着洗手过来干活,一边干活,一边笑着说起王家送的聘礼真是风光体面。
“……不说那赤金纯银的金头面银头面,也不说那鲜亮的衣裳裙袄,就说第一抬那十锭大元宝,啧啧,整整一百两聘金呐!咱们村里嫁出去的闺女,还没有得过这么高聘礼的呢!”青山家的说的两眼放光,仿佛春红得了那等聘礼,连她脸上也增了光辉一样。
兰英也笑着道:“是啊,是啊,就是几年前刘地主家的闺女出嫁,聘礼也不过那样,这回春红的聘礼,真是丝毫不比刘地主的闺女差了!”
青山家的又笑:“这回春红能嫁了这个好人家,也多亏了海棠……”
邱晨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不知怎么的突然扯到她身上,诧异道:“这有关我啥事儿?”
玉香抿着嘴在旁边接了话:“呵呵,还真是这么个理儿。若非,庆和嫂子跟着海棠嫂子做工,日子好起来,只怕那王家也看不上咱这庄户人家……”
邱晨愕然之后,失笑着摇头,转开话头说起了放麦假的事儿。
这一批药料是按照之前一个月的量提的,主要是因为马上要面临着农人们最重的一个麦秋。这个时候,没有玉米、地瓜之类的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