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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第一次踏入这个小院,邱晨顾不上理会周围的环境,只微微抿着唇角快步走进一楼的厅房。
小楼格局不大,厅堂自然也不算开阔,却收拾的很是简介整齐,当门上手放着一张卷轴式杉木条案,上边摆着一只青玉小屏风,两边分别放着一只釉里红花斛,东边一只花斛里插着一枝盛开的红梅,还是昨儿邱晨打发月桂给玉凤送过来。条案前是一对四出头官帽椅,中间夹着一只方桌,桌上放着一套青花人物茶具,茶碗子却是倒扣的,显然,玉凤生产,秦礼也没了心思待客。
穆老头儿已经到了,由红着眼的秦礼陪着。只是,秦礼显然无心考虑礼仪周全,这会儿就默默地守在楼梯口,犹如石像一般,不言不动。只不过,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木楼梯的栏杆,手指关节白森森的,显示着他此刻心中的紧张和忐忑。
邱晨的目光在秦礼的手上一顿,目光回转,落在门旁角落里瑟缩在那里的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身上。那两个人神情畏缩着,想着努力消弱自己的存在感,却也偷偷地抬头从眼角里斜着打量邱晨一行,却不想,这偷窥的行径恰好落在邱晨的眼中,那婆子对上邱晨的目光,浑身一颤,倏地把目光缩了回去,只是下一瞬,却似乎鼓起了勇气,朝着邱晨疾步冲了过来。
“求夫人开恩啊……”
邱晨走在最前头,阿满在她右手边,被她一挡,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这一男一女。月桂和旋冰跟在后头,更是慢了半拍,是以,才让这婆子得逞,竟真的冲到了邱晨跟前。
刚刚这一男一女畏缩在角落里,光线昏暗,邱晨没有认出来,这会儿朝着她奔过来,她也看清了来人的面目,竟是认得的,是负责后园子管理莲荷的纪三儿家的,也是邱晨屋里刚刚被打发了的夏艳的老子娘。
认出是纪三夫妇,邱晨瞬间就明白了这两人为什么出现在玉凤家里……隐约,她也猜测到,玉凤早产很可能与这两口子有关。
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扑上来想要抱住邱晨的腿的纪三家的就扑了个空,恰好后边的含光和右手的阿满都看到了,阿满毕竟年纪小,行事不够老辣,含光却是自从跟在夫人身边就受了命保护夫人安危的,这会儿见纪三家的扑上来,自然不能看着,当胸一脚,就将纪三家的踹地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噗通一声四仰八叉地摔过去,恰好砸在落后几步的纪三身上,夫妇俩滚成一团。
“哎哟……我不活了,没法活了……”纪三家的砸在自家男人身上,也没摔狠,却躺在地上扯着袖子盖着脸哭丧起来。
即使夏艳犯了错,被秦铮打发了,邱晨并不觉得可怜,但想到纪三两口子为了闺女的一片父母之心,只要玉凤母子平安,她也没打算为难这两个,谁想到,居然耍泼撒赖地发作起来。
还真是好人做不得!
邱晨冷了脸,挥挥手吩咐道:“堵住嘴,拖下去,交给陈嬷嬷处置!”
那纪三家的哭号正飙到一个高音,却生生断了,仿佛一下子被捏住了嗓子一般,随即,哭着挣扎着爬起来想要认罪哀求,却只喊了一声:“夫人您大慈大悲……”
就被人堵住了嘴。这回是真的捏住了嗓子,再说不出话来,只含混地发出一阵呜呜声,很快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架起来拖了出去!那纪三也仿佛被抽了筋,垂手垂脚地被拉了出去,连一声都没喊出来。
邱晨脚步一顿,微微闭了闭眼睛,转而就冷肃了表情,径直走到穆老头儿跟前,略略曲膝道:“让穆伯见笑了。玉凤怎样?”
穆伯无声地将刚刚的一幕看在眼里,见邱晨能够这般镇定冷静,眼中露出一抹赞许之色来,捋着胡须含笑道:“不必太过担心,虽说与那两人有些关系,却也算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并无大碍。”
邱晨一口气呼出来,略略放了些心,也暗暗庆幸,幸好玉凤到了临产期,不算早产,否则,纪三两口子就真的该死了!
转眼看着秦礼,邱晨失笑着摇摇头。
林嬷嬷也看到了守在楼梯口的秦礼,不由好笑地上前叱责:“礼小子,夫人来了,怎么也不知道迎着?”
“呃,夫人见谅!”秦礼恍然回头,看到邱晨却只是拱手招呼,却没有过来招呼的打算。拱手弯腰行礼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转回头去又看向了楼上……
“唉,这混小子!”林嬷嬷是好气又好笑,斥骂了一句,转而又向邱晨替秦礼解释,“夫人别生气,这混小子跟玉凤恩爱的很,这会儿又是害怕又是心疼的,都糊涂了。”
邱晨看看林嬷嬷,笑着摇摇头,跟穆老头儿招呼道:“穆伯,您老在这里坐镇,我上去看看!”
“嗯,去吧!”穆老头儿点点头,又问了阿满一句,“丫头带着金针的吧?”
“带着了,师傅,您放心吧!”阿满笑嘻嘻地回了一句,挽着邱晨的手,一路上楼去了。
经过楼梯口的时候,秦礼也不做声,只红着眼朝邱晨深深一揖及地,邱晨垂着眼看了他一瞬,也什么没说。
玉凤毕竟是有些受惊才发动的,子宫收缩严重,却一时半会儿生不了……邱晨拿了自制听诊器监听了胎心,跳动速率快了不少,能够达到二百下。这样时间长了,胎儿就会缺氧,哪怕保住性命,也很可能影响智力或者发生其他病症……还好,阿满带了金针,给玉凤针了几个穴位后,过于紧张的宫缩略略放缓了些,不久,胎心的心率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有惊无险,掌上灯来,玉凤和秦礼的第一个孩子,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顺利呱呱落地,哭声响亮有力,一直紧张的青白着脸的秦礼欢喜地傻了一般,连连蹦了几下子,嚎了好几嗓子,才算是发泄完毕。
随即,就给女儿起了名字:“小锁儿!”
邱晨一边抱着洗干净收拾利落裹了襁褓的孩子给玉凤看,一边笑道:“孩子眉眼随你,身量随秦礼,长大了指定是个又好看又康健的!”
玉凤疲惫地躺在枕上,看着襁褓中的女儿,满眼母性的慈爱和幸福,恍似看不够一样,好一会儿才转回眼来,看向邱晨道:“我们母女能够平平顺顺的,得亏了大小姐,也得亏了夫人。我的人也是夫人的,心里感恩却无以为报……”
“傻丫头,这都当娘了,咋还说傻话呢!”邱晨笑着将已经睡着的锁儿放在玉凤身边,一边给玉凤拉了拉被角盖好,笑着宽慰道,“你感念我,就安安稳稳地做好月子,把身子养好了,早一点儿回去帮我。”
青杏拿了一块温热的帕子给玉凤擦着额头和脸颊,一边笑着道:“是啊,夫人说的有理,你照料好小丫头,养好身子,早点儿回去伺候夫人就是你的心了。”
青杏跟玉凤是一起成的亲,这眼看着玉凤都生出女儿来了,她却一直没有消息,邱晨旁观着,却只看到青杏满眼羡慕和不作伪的欢喜,并没有别的不良情绪。不由暗暗叹息着,也盘算着,抽时间将穆老头儿给青杏诊诊脉,虽然没有婆婆管着,但没有自己的孩子,终究是个遗憾。
回到沐恩院,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阿福、昀哥儿已经回来了,秦铮也回来了。
进了门,邱晨将斗篷解下来交给承影,一边搓了搓手,一边往里走。昀哥儿倒腾着小腿奔上来,邱晨俯身亲了亲儿子的脸颊,一边道:“乖,娘亲去洗一洗换件衣裳!”
抬头,秦铮也无声地迎了上来,对上邱晨的目光,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伸手拍拍昀哥儿,阿福上前来笑嘻嘻给娘亲行了礼,顺手将昀哥儿抱到旁边去。
秦铮定定地看着妻子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道:“劳累了一天,必定疲乏的狠了,我让承影烧了纾解的药汤,你去泡一会儿解解乏吧!”
邱晨目光闪了闪,没有躲开,点点头,动了动嘴角,终于开口道:“好,多谢侯爷关怀!”
说完,含笑微微曲膝后,邱晨绕过秦铮往净房里去了。
阿福跟阿满对视一眼,兄妹俩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目光,随即阿满跳起来,笑嘻嘻跟秦铮道:“爹爹,我也怪累的,我跟着娘亲沾沾光,也泡一会儿去!”
秦铮含笑点点头,随即叮嘱了一句:“汤药虽好,但不宜久泡,你劝着你娘亲些,泡一会儿冲洗过,就出来用饭。我和你兄弟等着你们娘儿俩个出来一起用晚饭!”
阿满大眼睛亮闪闪地,一笑,嘴角隐隐露出一个极小的梨涡儿,飞快地蹲蹲身笑道:“得令,女儿必不辱命!”
说完,笑嘻嘻地跳起来,一个旋身,就如旋风一般冲进净房去了。
秦铮也被小丫头的调皮伶俐惹得失笑起来,摇摇头,一边转回头,又询问起阿福在最后的冰戏决赛中的排兵布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