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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帘掀开,秦铮从外头走进来。
屋里的光线已经暗下来了,窗户上透进来微弱的灰白色朦胧光线落在女子脸上,却并不清晰,从侧后方看过去,仿佛女子的微微仰着头,侧着脸,出神地望着窗外……
秦铮愣怔着从心底涌上一股酸涩和怜惜来。
这个女子不同于那些从小生长在内宅后院重重院落飞檐中的贵女,她生在乡里长在山野,洒脱爽利惯了的……她可以嬉笑怒骂率性为之,她可以纵马由缰驭马疾驰,她可以一身男装游刃于众商家富贾之间,她可以深入大漠,她还可以孤身进入疫区……
他永远没法忘记,第一次见她,她一身粗布衣衫脸色消瘦甚至带着些菜色,却丝毫没有拘谨胆怯没有畏缩小家子气,她就那么清新爽利地坦白直率地看着他,没有躲避没有闪烁,更没有扭捏作态,目光里有的只有坦白的赞叹,继而就转开了目光。那目光,那目光似乎不是她自己不是年轻女子,面对的也不是年轻男子,而只是看着一件让她欣赏赞叹的……物件儿!呵呵,就是这种感觉。
她那样大方、坦白的赞叹,反而没有丝毫的下作无礼!
他永远无法忘记的还有她在草原上纵马疾驰的神采飞扬,英气勃发!看上去那么瘦弱的女子,居然也可以丝毫不亚于男儿的豪气勃发……那时的她一身男装骑在马上,并不是太出色地容貌五官却仿佛笼上一层光芒,灿亮的的让人不敢逼视,却又深深地吸引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不愿转开。
自从嫁给他,嫁入京城来,他见多了她的笑容,温婉柔顺,恬淡安然……却再没见过草原上疾驰的神采飞扬,也没有初见她时,那样坦白率直又自信飞扬的,带着些无礼带着些不羁,仿佛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事也无法难住她一样!
就如现在,在无人处,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她的脸上更多的是蒙着忧郁的,眉头总是似有似无地蹙着一抹挥不去的忧思……
他默然地看了一会,压住心底翻上来的酸涩,大步上前,伸手将女子揽进自己怀里,用力地拥住。
这样忧郁的她,让他总有些心慌难安,仿佛他一松手,她就会挣脱眼下的烦恼不开心,奔着那自由自在飞去!
“唔……”邱晨晃过神来,被闷得只发出一声感叹。随即,她就察觉到秦铮似乎有些不对,她默了一下,随即柔顺地伸开手臂,圈住他的腰身,将自己放松着贴住他的胸膛,侧了头,耳朵隔着冬衣,仍旧能够清晰地听到心脏在他的胸膛里强有力的跳动!
好一会儿,邱晨才开口轻声问:“怎么了?”
秦铮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随即,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放松下来,挨着她坐了,又随即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让她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垂着眼睛,理着她被自己揉乱的头发,低声道:“都走了?”
邱晨眨了眨眼睛,微微勾着唇角低声应着:“嗯,走了!……宜萱的婆婆病了,召她回来侍疾的!”
秦铮仍旧未能完全将刚才那抹怪异的不舒服抛开,这会儿听着邱晨跟他话家常,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道:“为人媳者孝敬翁姑乃是本分!”
邱晨唇角的弧度消了去,略停了片刻,又道:“宜萱的婆婆,说起来跟咱们也是极近的亲戚……明儿元宵不好走动,等过了元宵,我想去一趟看望一下!”
听到这话,秦铮总算是有了反应,他往怀里拉了拉妻子,有些不在乎道:“你也不用管什么亲戚不亲戚的,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也别勉强自己的!”
被他这么一说,邱晨实在是无语……不过,他这份不在乎不以为意中,包含着的对她的宠溺纵容,却让她觉得温暖和欢喜。
失笑着摇摇头,想了想,她撑着身子抬起头来看着他,嘴角含了笑,盯着他的眼睛清晰道:“宜萱婆婆指了个丫头过来……”
话未说完就顿住。她只专注地看着秦铮的表情,不放过他脸上眼睛里的丝毫变化。
秦铮微微愕然着,眨了眨眼睛,才瞬间醒悟过来,转过目光对上邱晨的眼睛,看清楚她眼底的探查和询问后,突然心情大好起来,之前那种怪异之感也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了!
他坦然地对着她询问探查的目光,渐渐地,从眼底里涌上一抹笑意来。这笑意从眼底如暗流一般涌上来,满了眼,又进一步溢出眼眶,渲染了眼角眉梢,进而沾染了嘴角,溢了满眼满脸的,真个人从里到外都透出欢喜和愉悦来。
被他这样笑着,邱晨突然觉得难堪起来,有些仓惶地移开目光,转开头,嘟起了嘴巴!
这样的表情反而更加取悦了某个笑眉笑眼的人。她转开头移开目光,他却伸手捧住她的脸颊,板着她的脸正对上自己的,让她的目光对上他的视线,让她的呼吸融于他的呼吸,然后看着她的眼睛,向两边舒展着唇瓣,表达着自己的欢喜愉悦,然后抬头,在她的眉头印下一个轻吻,将她紧紧揽在怀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低生愉悦地道:“放心!”
被他笑的有些尴尬难堪着,又猛地听到这么一句话,邱晨突然恼怒起来,头喝上身被他紧紧揽住不能动弹,她干脆屈起腿,用力地踢在他的腿上,带着几分恼怒的,闷声闷气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哼!……大不了,我就跟之前一样,带着几个孩子回刘家岙去,有什么了不起的!”
“呵呵……呵呵……哈哈……”秦铮的笑忍不住地从胸口从咽喉里溢出来,止都止不住。
她又恼怒地再踢,脚踢下来却落了空,随即,一双脚也被两条长腿固定住,动弹不得了!
“你……松开!”邱晨恼怒地低低叫着。
秦铮却心情大好着,紧紧地拥着怀里的人儿,笑着道:“好了,好了,别闹……呵呵,我不会给你那个机会的。你这辈子也别想撇下我一个……唔,你想家了,一定是想家了……等过完年,我就上折子陈情,陪着你一起回去看看……”
“我回去就要住上段日子,不是看看!”邱晨不满地嘟哝着。
秦铮连声应着:“嗯,住上些日子。再去看看南沼湖,还有你说的那个海铺子,去看看渔人出海……若是有功夫,再带你往南边儿走走去……你不是一直想到处走走看看么?咱们就去看看,带上孩子们,再请汤先生一起……就当给孩子们游学了!”
邱晨被他说的也满心柔软下来,不自觉地放松了身体,全心信赖地依靠在他怀里,微微眯着眼睛,想象着一家人出游的美好景象……尽管,理智上她明白,这样全家出游的机会并不容易。至少目前秦铮被勒令在家思过的,轻易都被出府的,又怎么能够出京去!
“娘……”昀哥儿一声带着浓浓睡意的含混的呼唤,惊醒了憧憬着美好的夫妻两人。
邱晨连忙从秦铮怀里抬起头来,转回身,就见昀哥儿已经醒了,正用胖胖的小手稀里糊涂地揉着眼睛揉着鼻子……
“呵呵,儿子,你这是把自己个儿的脸当面团儿揉呐?”邱晨惊讶失笑着,上前将昀哥儿抱起来,摸了摸孩子后背是不是有汗,又瞥了眼褥子上……干爽爽的,没有画地图。
邱晨微微松着气,抱着昀哥儿就要下去把尿。秦铮坐起身来,伸手将昀哥儿接过来,熟练地下榻进了净房,给尚且懵懵懂懂的昀哥儿把了尿,再转回来,邱晨也已经起了身,并将榻上的被子枕头收拾利落了。秦铮微微挑了挑眉,随即嘴角勾起,看着自己的妻子露了一个欢欣的笑容来。
没多会儿,阿福阿满也歇了一觉过来。
邱晨笑着张罗着孩子们上了炕,一边给阿福阿满脱去大衣裳,一边跟秦铮商议:“跟穆老先生商议下,今明两晚你们都歇一歇吧?……我让人买了好些个灯笼,过会儿,咱们各自想了谜语写好了,贴到灯笼上去,然后挂出去,让家里人都来赏灯猜谜。哦,对了,谁出的谜面,记得备好彩头哦,有人猜中了,得有彩头才行!”
这样的事情,小孩子最热衷了,阿福阿满立刻欢呼雀跃起来,昀哥儿坐在角落里,本来掰着自己的脚丫子玩的投入,听到哥哥姐姐欢呼声,抬起头看了看,也没弄明白什么事情,就跟着拍着巴掌咧着嘴巴笑起来。
秦铮有些意外地看着邱晨,问道:“好些灯笼?买了多少?”
邱晨头也没回,爽快地回答:“琉璃灯定做的,三十盏;八角宫灯和走马灯是定做的,各五十盏,红纱灯笼最多,一百盏!”
秦铮微微吃惊着,随即失笑着摇头道:“二百多盏灯笼,你准备都贴上灯谜?”
邱晨回头看了他一眼,也笑起来:“尽量多写吧,也不用都贴……”
二百多个灯谜,不说还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