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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夜晚来临,到了有“江南第一酒楼”美誉的望月楼上时,我开始感谢不良主子对可怜丫头的口中夺食,万分感谢。
望月楼的大厨师傅一定是世上第一好人,不然怎能把每道菜不管大小荤素做的都好吃没有天理!小海的嘴巴要快乐的死掉,小海的舌头要幸福的晕掉,呜呜呜……
“呆丫头,你吃便吃,假哭什么?”
“感动啊。”
“你也会有感动?”他嗤之以鼻,“今儿个看戏之时,台上唱的是大分离,台下妇人是大哭泣,惟独你,一遥的傻笑呵呵,嘴里还咯吱咯吱嗑着瓜子。你这没心没肺的东西,还会感动?”
我咽下嘴里香滑肘子肉,喝一口雪片茶润口, “看戏看得就是高兴啊,明知戏不是真的,为何还要哭”……咦,公子?”
“做什么?”他眯眸, “臭丫头,如果你下面的话是本公子不想听的,尽早闭嘴。不然,这餐饭的花费由你月倒里逐月扣除。”
喔,那算了。小海本来想问公子为何看戏时不看台上好戏净看台下妇人来着。
这一日,山清水秀,食香馔丰。
这一日,在小海和秋长风的岁月里,美好得一如台上戏。
草如碧丝,风如滑缎。极目处,娇红嫩紫,宛若天边彩色云朵铺落凡尘。时不时,尚有莺啼燕鸣叽啾成曲。江南的初春,如诗如画哦。
小海趴在车窗前!眼睛在欣赏江南春色,心里却好是纳闷l。
返程的路,太平静了罢?秋长风耶,遇刺和吃饭一样稀松平常的秋长风耶!怎么可能一路畅通无阻地就回到京城?刺客仁兄们都哪里消遣去了?是修身养性?还是养精蓄锐?
还有,明明四大公子同时返京,这位清风公子不去和其他人骑马驰骋快意江湖!挤到车里来作甚?虽然!并不挤啦。
“笨丫头,外面有那么好看?昨日还没有看够么?”小寐的狸狸醒了。
“恁大的江南,一日哪会够?”我放了帘栊,将以棉套包住的紫砂茶壶推过去!
“公子喝茶。”
“会有机会再看的。”
我眼睛一亮!“公子还会来江南么?”
“过来。”他茶只喝一口!伸出了手。
“不要。”臭狐狸,看他的眸色,就知他在打着怎样的念头,小海才不要。
“怎么,你想要本公子去拿人?”初醒后的他,如一只慵懒的兽,“不怕外面的人听见这车内的动静?”
“……只有亲亲哦,其它不能做。”
他唇勾邪笑,“怎么,你要亲亲?本公子本来只想借你的肩膀清醒一下而已,原来,你这么想让本公子亲你?”
……臭狐狸!“小海下车去骑马”,我方起身,便被一股大力旋着跌坐回去。“傻丫头……”他将这三个字哺进我唇内,“本公子还是不甘心,怎会遇上你?本公子要拿你如何是好?嗯?”
“……说好只能亲亲的……”我握住他的手,趁着得了空隙的机会拼命呼吸。
“……我没有答应。”他绿眸幽幽,唇再压来。
不行啦,热,小海要融化了,怎会这般热?
秋长风~~
嗯?我猝然一愣。
秋长风~~
秋长风~~
我没有听错,的确有这个声音!缥缥缈缈,由不知处而来。“公子……”
“嘘,别出声。”他眸内热意已消,拉整我的衣襟,“等一下,看到什么古怪东西,就闭上眼睛。”
古怪东西?
秋长风~~
这个声音就很古怪啊,就像……就像巫族索魂的咒决?!对,很像,却也不全是,这是……
秋长风,你祖父的灵魂正在唤你的归去,你还在留恋这庸碌的凡尘么?
这是……
秋长风,听从你心底的渴望,臣服于它罢,做它恭顺的臣子罢!
这是蛊术!与巫术同源而起又分流别支的蛊术!……蛊惑人的心,诱出人的魂,蛊术中的引魂蛊!
但是,要施蛊术!必须先在对方体内植入蛊虫方能凑效。这施者发如此蛊言,难道秋长风……
不会不会,若他是携蛊之人,莫说小海在他身边多年,就算甫近其身!也会有所察感。
“呀——”车外惊叫陡起!是秋水公子。
“公子,天色突转黑暗,必是巫人作乱,您小心!”费得多、费得满齐声大喝。
突转黑暗?没有啊,小海仍然看得见青天白日……那么,是障眼术了?
“安分呆在车内!看见任何东西也莫出声。”秋长风话罢,身形闪出车轿。
费得多拼声嘶喊:“公子小心,有团黑雾正向您袭去!”
63
不论巫术、蛊术,用得多有障眼之法。所谓花非花,雾非雾。让你看到的并非你真正看到的,你想到的也非你真正想到的,到头来!真正要你性命的,实则是你。
费得所说的黑雾,不是黑雾,一个瘦长枯干的披发老叟而已。他闭目口念蛊决,指点秋长风眉心,引魂而至。
他应该不是要取秋长风性命,否则,他指尖所向,该是秋长风的百会穴。百穴交汇之处,才是灵魂出窍之地。
只是,不管他所来为何,秋长风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引颈待戮的人。
“秋长风,你的祖父命你听从于你心底的渴望,你可听见了他在幽冥的呼唤?”
秋长风伫立如鹤!不动不摇。
“秋长风,将你的手伸出来,告诉我,它在哪里?那本可让大陇皇朝所有臣子俯首听命又忌惮不已的名册在哪里?交出来,把它交到你的主人手里……”
没有人可以对秋长风如是说话罢?所以,在这个老叟以为控制住了秋长风,探手去拂其衣襟之际,后者右手食、拇两指捏左手虎口,左手中指向天……
“退!”秋长风如斯一叱!
老叟目色瞬变,“雕虫小计,螳臂挡车!”遂左臂高举,五指大张,“生活在天地间最黑暗处的生灵啊,听从你们主人的召唤,让这世上自以为是的人们看到你们伟大的力量!让目光短浅的他们畏惧于你们的存在,来罢——”
我不确定。
我不确定,秋水公子看到了什么,以致娇呼连连,花容惨白。但如果连四公子中表情最为缺乏的倾天亦显惊色,说明他们看到的,必定几近恐怖。
老叟所谓的天地间最黑暗处,指得便是——每个人心底必有的阴暗之隅。
在我眼里,这群江湖上顶尖的人物,只是在和一片空白博斗。他们如临大敌的对象,只是存在于他们阴暗心隅的结,那是每人皆有的心魔。心魔经外祟引诱,会百般幻化,而呈现在每人眼前的,便是每人最畏惧的影像。
我也明白了!这老叟的蛊种是何物。不是有形的虫,而是每人心底无形的魔。以此蛊噬人,是一场意志的对抗,却是最强和最弱的对抗。
这老叟施蛊之术,已臻化境。
“秋长风,冥顽不灵并不能使你逃脱惩罚,你忘了在幽冥等待你的祖父,他是这世上最爱你之人,你要让他在无边的幽暗里享受那无边的孤冷么?”
引魂蛊与巫术摄魂法!前者以蛊以苗,后者以血为咒,但相同处,皆以所施对象灵魂最软弱的痛处着手,移其心,拂其志,取其魂。
这老叟一再提到秋长风的祖父,当是他确定,那便是秋长风的至薄至弱之点。
而结果亦给予了证明。
秋长风屹立的身躯倏尔一摇,唇角溢出一抹红痕。
老叟掀动枯干面皮,似是得意地笑,再张右臂,仰天呼啸:“被深埋于幽冥的幽灵啊,你们可曾感知这条灵魂的徘徊,快来告诉他,该如何臣服立于他眼前的强者……”
我收回投向车窗外的目光,垂眸澈心,将两手中、无名两指紧并,与拇指相合,手心向天,默念:宇宙万物的阳光,莫要吝惜你的光芒,照彻每一处阴暗的所在,请退所有朽弱的污殇,去!
老叟身形剧晃,两眼充斥惊疑幽光。准确无误地,两道幽光攫住了车轿。我并不怀疑他有这样的力量。我所以不加匿藏的施展,为的就是要把他自秋长风身边引来。
“弱者渺小的存在便是为了让强大的你们消灭!不必畏惧不自量力的对抗……”他口里念着,重新聚拢那些被溃散的黑暗,步子向车轿迈来。
我推开车轿的门,与他双目对上。
他枯干的面皮一紧,“你来自……”
“溃!”这声喊,不是来自老叟,亦非小海。
小海没有料到,老叟亦没有防到。
我事后回想!秋长风应当是在那老叟向车轿迈来之时,自袖内取了两道符帖,沾了自己唇际血丝,向老叟甩来。
有一道,准确无误地贴上了老叟背央,另一道擦着他肩头而来,到了——
小海手里。
“小海,速把符帖向黑雾掷去!”秋长风的呼喊,字字清楚无误的传进了小海耳朵。
我苦笑。
我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