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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小海,你在哪里?人走了,还不出来?”
管艳的压声低唤,将我陷进朦胧的意识唤了回来。
真是,臭儿子,让你帮娘想,不是让你帮娘睡觉哎,臭儿子!我拍了拍肚皮,收了决,出声:“在这里。”
管艳撩开床帐,坐进来时,面色虽不能窥,一双眸儿里,却有透骨的凉意……
“你不能留在这里了!”我道。
“什么?”她微怔。
“你以前和秋远鹤混得太久了,一旦重新相处,很容易就受他影响。”
“无妨。”管艳螓首轻摇,“现在的我,对着这个人越久,只会越清醒。”
“真的?“我持疑,歪着脑袋端量她目内颜色。
“你看看你”,她抬起我下领,不正经笑道,“以沧海的容貌,做小海可爱的样儿出来,可知道有多诱人?”
“是么?”因近来多是隐形而居,我也不再多事维持小海形容,本色来去,倒是省力。
“若你家那只孤狸在这,把你生吞活剥都有可能,这等绝世艳福怎就让他给独享了去?”
“我想他。”我很想狐狸,很想我儿子的爹……”我决定了,下一次去京城探望冷蝉儿时,不管怎样,都要看一眼他……
“好了,少给我做这副思春的模样!”管艳敲上我额头,“你也听见了,秋远鹤捉出与巫界联姻,你认为该如何应付?”
“秋远鹤捉我,当真没有一点威胁秋长风的意思么?在我
第一回逃离秋长风时,巫人身份还未暴露,秋远鹤就派人一并寻找了,那时,他不就是想试试我在秋长风眼里的斤两么?如今,我就算是个巫女,但西卫王宫里,秋长风对我的疼爱他不会没有耳闻,他要与巫界首领成婚,当真以为秋长风会毫无所动?”
“我想,他目的有三,一,若激怒了秋长风,当然更好,怒则生弱,便他要挟。二,若无足轻重,你必然生恨。到时候,就算你不能为他所用,也不可能为秋长风所用。三,一旦放出与巫界联姻的消息,比云氏首夫妇更易收揽巫界诸生。”
“既然如此,管艳姐姐你就答应他。”
“……啊?”
“只有应下了,才能知道他下一步动作,也便我们应付是不是?无云大师已号令天下弟子退避山林,若此时,皇帝和襄阳侯都对外高宣巫族妖女在己之手,你想,会有怎样一副热闹景象?”
“……似乎,很好玩的样子?”管艳美眸弯弯眯起。
“当然!”我兴致盎然啊,肚子里的儿子像是有感,放肆地踢了我一脚。“此消息一出,巫界诸生反应必定不一,我也好趁机清理门户。大乱方有大治,外界、巫界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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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艳说,虽然要应婚,但不能应得太快。如果轻易就让襄阳侯遂了愿,其人必生疑心,而且也会觉得索然无味。那个人,对轻易到手的东西向来敝弃。
轻易到手,所以敝弃。管艳是在说自己罢?
由此,我联想至己。如果当初我轻易就让秋长风得手,他对我可有今日珍惜?愈想愈念,我决定,去看他,一眼就好。
不过,我没忘了无云大师所托,探望冷蝉儿才是第一要事。
说起冷蝉儿,我不免要同情起来。她易容沧海,去见皇帝,是为相思。但是,也只有在无云大师初将她交来时,与皇帝谋过一面,其后,深囿孤楼,阵法符帖环伺,如何偿得相思?
“你被关在这里,很恨那个臭皇帝罢?”
“不恨。”她掀唇吐笑,“反倒很高兴。”
“……你被关傻了。”我肯定。
“你看过自己这张脸么?对这样的美人不闻不问,几乎是圣人才能做到的事。他做到了。”
为这个,这女人就要沾沾自喜?我不以为然,撇撇嘴儿道:“他是皇帝,他比谁都分得出轻重分寸,沧海是他用来要挟秋长风的,不是他能碰的女人。你被关在这里,怎知他没有夜夜春宵?说不定,这个时候,你一个人在此陶醉,人家正偎香倚玉,旖旎无限呢。”
“我不是真正的巫族妖女,不怕符帖。而且,我还曾经向苍山学过八卦阵法。”
“……那又怎样?”这女人说话能不能有些章法?
“我出得了这座楼,夜夜都可以出去。”
“……你夜夜去窥视你家皇帝?”
“近一段时日,他以操劳政事为由,杜绝侍寝。”冷蝉儿摇头晃脑。
“呿。”让这女人得意去,不理也罢!我起身,甫迈了一足,听得门外浅叩,随之朗声:“小海,你在里面?”
小猴子秋皓然?他是无云大师高足呢……
“请进罢,小侯爷。”
门弦低响,人影踱来。我望着这个在皇家诡波内宛若一林清莲的少年,心头浮起淡淡愧疚:他那时,是真心想与我做夫妻的……
“我今日方获知你被困团在此,来得晚了,莫怪。”
“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你呢?”这少年,是皇家这薄情地的奇葩,兄弟之情,朋友之情,视得万般紧要,就算是男女之情,也足够支付得起他未来妻子所要的忠诚,是沧海负了他。
秋皓然没有落座,拖一袭墨纹长衫,背着门间透来的薄光负手而立,一张俊脸浸在淡淡的幽暗里,声线略显缥缈,“长风对你好么?”
“好,他对沧海很好。”
“你还是破了对他的限制,你还是难逃长风的追索,你对长风,必是爱到极致了罢?”
“我……”该如何答他?
“小海,如果……本侯说,我愿把你从这里带出去,我们两个避居世外,做一对与世无争的夫妻,你……会如何答我?”
“小侯爷……”他是故意惹我负起愧疚千斛的么?
“……我知道了。”他笑了笑。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在笑时,传递的会是如此悲凉。
“小侯爷……”
“不用放在心上,本侯只是随口说说。你真要应了,我反而要自打嘴巴呢。”他仍是笑着,重拾全城相公的风流姿态,“本侯过来,只是想看看,你被大师降伏到此,有没有受到任何折损。本侯还是很念旧的,对不对?”
小侯爷……他要沧海对他难遣愧意就是了。
“你先安心在此待着,我会力谏劝皇上放了你,男人的事,不该把女人牵扯进内。”
“这并不容易。”不,是不可能。我除了是秋长风的女人,还是巫人,不管是从哪一点论,皇上也不可能放我。
“是,不容易,本侯也只能求尽力而为。”他还是一脸笑意,“若无结果,小海在骂本侯时,可要口下留情。”
“小侯爷,您不必……”
“既然看着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本侯要走喽,小海如果想念本侯,哭得不要太伤心才好。”
“……好。”在他刻意洒脱的笑里,我只能讷言。而后,目送他刻意维持潇洒的背影出门,转廊,下楼,不见……他所留在原处的悲凉,却挥之难去。
“你……能不能离开了?你……要待到何时?你这个巫族妖女!”
这是谁在咬牙切齿的说话?我诧异地放目四眺,暮然记起了时下情境,遂飘身旁移。冷蝉儿顿如一匹软帛般倒在地上,疾咳不止。
“你……这个巫族妖女,为会老情人,竟敢强占他人躯体……咳!咳!你压死我了!”
我心虚赔上笑脸,“一时情急,望福仁公公见谅。”秋皓然乃大师高足,我隐形遁气怕理瞒不过他,只得趁人不备,暂借冷姑娘的娇躯一用,难免就将她挤压了,嘻~~
“你这个老情人倒是情深意重,你不考虑复合看看?秋长风那个新欢有那么好?”
“好不好,看过才知道。我这就去一晤新欢,福仁公公,保重!”
“各位觉不觉得皇上近来发来的敕谕,强硬了许多呢?”
为免被狐狸警觉,我附在帐顶上,高高俯瞰。秋长风戎装裹身,端踞在虎皮铺就的帅座上,脸容清冷,语音寡淡,肤色稍黑稍瘦,眉间立纹犹深,墨色眸内更是深不可探。
如此模样的秋长风,若他不是我熟识的,必定是我畏惧的。
“的确如此。”左边,是杨烈,就是那个黑无常,“先前,皇帝陛下来敕来谕俱是用词委婉,不乏讨好之意。而近些时日,口气明显趋硬趋强,难不成,皇帝陛下是多了什么依撑么?”
右边,白无常裴先惑道,“大有可能。听说,在阮阳侯游说下,渭北王答应借兵二十万,许是为着此事?”
“二十万?那可真是个大数目。”秋长风目光投低,长睫覆垂,淡道。
“的确不能小觑。”有谋臣言,“渭北王如果当真借兵,从北方援来至此,我十万大军就不在皇上眼中了。”
有武将即道:“我军自与襄阳侯交兵一次,便按在此处不动,皇上当然要生疑。依微臣看,要安抚天子之心,我们须小作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