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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可怜的衣儿,你有这般的委屈,怎生从不肯跟朕说,小小年纪忍着?”若他早知情,怎肯放她去祁国?又怎会有后来一系列的变化?想来,他和这孩子总缺了些缘份。
“衣儿不可怜,衣儿有皇上。”她看他的神情又开始淡了下来,不觉得又慌了,扯着他的袖衣,“皇上,你原谅我好不好?”
“那顾晓枫是如何死去?”
宁红衣脸色急剧苍白,猛地扑进他的怀中,哭泣,“皇上,你不要问,不要问”
“朕不问你记得,你如今是宁红衣,是我邵国的臣子。”他被她哭得心神更乱。
“纵然我一千次一百次地告诉自已,我是宁红衣,可是一遇事,我就无法冷静,我一次次的想阻止顾家走到灭门的悲剧,却一次次地变成促成。可这一次我回来,就是你赶我,我也不会再走皇上,衣儿不求你原谅,只求你把身子照顾好。那些男宠”
“住口——”邵修城蓦地清醒过来,暴喝一声,“男宠”二字刺得他的心在流血,突生的气力狠狠将她一推,两人皆被这种力道震开,同时跌倒在地。
“皇上”宁红衣马上爬起,扑了过去,扶起邵修城,又慌又乱,“皇上,哪摔了”邵修城竟脆弱至此,她的心酸疼得要炸出血,她想扶他去一旁坐下,他却摇摇首,抚着胸口气喘嘘嘘地站着。
“皇上,我我去传太医皇上你先坐着休息好不好?”
“衣儿,你退下吧!”他轻轻推开她,“你吵得朕更心烦!”
“不要——”她神情仿似一朵落败的花瓣没有一丝的生气,“你不把病治好,我就不离开我以后会听话,你不要把我赶走,我知道错了”她狠狠地纠住他的袖子,不管不顾的性子又上来。
邵修城一直静静伫立着,由着她去渲泻着感情,对他来说。这些感情如今都是多余的,他已然不是原来的邵修城,如今所剩的不过是这一具不堪入目的残体罢了。自从他打开自已心底隐藏的罪恶,由着自已的***去横行时,他的灵魂早已污浊不堪,他的身体更是污秽而丑陋。
他不是不想她,她能回来,他很高兴,那些个错误已经过去了,追究与否都改变不了什么,他早已不在乎!
他只是无法再面对她,这样的自已连他自已也瞧不上,怎么能让他的衣儿看见呢?
可这孩子的性格是他惯出来的,也唯有她,敢提着一把剑,公然杀进皇宫。
想着,想着,他的精神又开始恍惚,神经一段一段地抽痛着,他觉得他连说话都没力气。他腾出手,指间用力地揉着胀疼的额间,逼出一分清醒后将她推开,“今日便念你初犯,以后你若再放纵,朕就要重责于你,记得否?”
“子不教,父之过,依儿是皇上教出来的。”她拼命地摇着头,她不想与他断开一切的联系,“皇上让改,衣儿一定改,但皇上不能从此放弃我衣儿一定活不下去”
“算了,不要再说了!“轻叹中他伸手,以指尖托起她眼角的一滴泪珠,好似水晶般莹亮剔透。最后轻轻地揉碎,语气有些遗憾,“这天翻不了,这几个男宠也犯不了天大的罪,以后没有奉召不必入宫,更不必求见。朝堂上的事,朕自有主张。”这一次,邵修城不容她抗拒地,轻轻推开她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退下!”
“可衣儿还有好多话不曾对皇上说。”宁红衣泪眼婆娑,又伤心又失望,心一横,索性装无赖到底了。
“朕没有心思去听,衣儿,你还不明白?朕能给你的已经全部给完,所剩不多,如今更只唯有一口气撑着罢了。你就离朕远一些吧。”他抚抚头,那里又开始裂痛起来,近来,他已经没有好好地,连续睡上两个时辰。虽然他每天睡前耗完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象要死了一般方敢就寝,但他的睡眠还是短暂得可怕。他清楚的知道,要是一个人连睡都无法正常入睡时,生命就离终止不远了。
他知道自已不仅仅是身体愈来愈脆弱,便是连着心里也跟着无助起来,他怕见她,不是因为怪她,而是他怕自已会忍受不住煎熬,将隐在自已心底近四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那么,他就是到死后,他的魂灵还是不能安息的。
他觉得自已已然污秽不堪,但他决不允许,自已身上的尘埃沾惹到他的衣儿。
所以,相见争如不见!
邵修城的手段是雷霆万钧,第二日,承乾宫门已被禁卫军把守,而邵修城业已不临朝,除了隔两三个日子招些重臣外,几乎不见外人。
那些男宠亦被李田文安置在后宫一个偏僻的后院。
宁红衣几次跪着求见,皆被拒,既便是跪到昏死过去,也仅是被抬到太医院救治,还是无法见到邵修城。
***
宁红衣再次见到邵修城,已是一个月后,深夜李田文亲自登上宁府传召。
她不知道邵修城是如何对待自已,不过是一个月的时日,已无法下榻,除了一双漂亮的眼眸,那张脸,已看不出当初的轮廓。
她一直所怕的,还是要发生了,虽然这一个月来,她近疯狂地日日进太医院,想知道皇帝的病情,但太医院的院士无论她怎么软硬兼施,皆不肯透露半句。
以宁紫衣为首的后妃,邵容齐和邵容玉为首的皇子公主,几个重臣跪立一处,虽极伤心,都强制压抑着,不敢发出一丝地声响干扰到邵修城的嘱言。
她一直跪在他的身侧,紧紧地盯着他那张脸,看着他苍白无色的唇一张一合地,她一个字也没听懂,就这样一直安静着流着泪,甚至不知道何时殿内只余她一人。
他躺在龙榻上,在旁听着宁红衣声音哽咽,原本恍惚的目光忽然晃开一丝波动,“刚朕好象睡了过去,真舒服。好久没这么轻松了。”他眼神怔怔地望着龙纹床顶,那时唇角,却含着淡淡欢喜。最后吐出一句:“不要……哭,扶朕坐起来。”
宁红衣在他身后放了软枕让他靠着,又为他细细地梳理了头发。
此时的邵修城白缎绸衣,纤尘不染。乌黑长发以缎带束住,余下丝缕垂散肩后。整个人靠在枕上,虽消瘦憔悴,但极好的五官依然让他宛若一具精致易碎的白雪玉雕。
他看着她,眉目间缠绕着丝丝回忆,“你刚进宫时,才六岁,那时朕看到你,就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孩子,那时候朕就想,这要是朕自已的孩子多好!那些年,朕的那几个孩子见了朕就象老鼠见了猫,从不敢亲近,倒是你,成日里喜欢呆在御书房跟朕捣蛋。”
“没捣蛋“她嗫嚅一句,那时只不过想让他有空多教教她看不懂的朴修元札记。
“还说没有?把大臣的奏折藏起来!”邵修城失笑,摇摇首,“还跟朕辩,说那些奏折全是八股文!”
她破啼为笑,“本来就是嘛,重要的,我哪敢藏!”
邵修城淡淡一笑,正色道,“衣儿,朕将你留下,是想听听你将来的打算,朕虽知道你与祁国顾家的渊缘,但朕不想邵国出第二个凤家,容玉年幼,羽翼未丰,你明白么?”
宁红衣脸色微微发白,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惧。
她预感到,邵修城是要杀她,以绝后患。
但随念一想,反而释然。
邵修城似乎没有察觉到她脸色急剧的变化,微微笑着,语音漫然:“稍暇于时日,容玉足以和凤四抗衡,本以为朕可以一直扶持到他足够一个人能撑得起这邵国的大好江山,可惜是朕深陷深潭无法自拨,上天也惩罚于朕,不肯多给朕三年。”他缓缓转过头,看着她笑,那掺杂在笑容中的幽怨,一直以来,压抑着纠葛疑惑不解,原来无论怎么做,都是想忘也忘不掉。他始终未法放下她的离弃,这个自已一手亲自带大的孩子,守护了十年的衣儿,竟是她带给他人生最大的一个败笔,无论为君还是为一个男人,她于他,都是一个挫折。每每看着她,他心里就有一股不知名的疼痛,开始在胸口无边蔓延开来。
稍稍平复胸口的闷气,不再看她,接着道:“凤安平虽是祁流景的血脉,但凤家之罪不足已祸及全族,凤卫国及他的另外三个儿子,依然足以堪任。朕打压凤家,就是把这天大的恩赐留于容玉,让凤家齐心扶佐于他。这一点,不用朕的提点,相信容玉会做到。董家已失势,且董氏一脉已无人可用,容齐性墩厚,完全不似其母。如今,朕唯一的心腹大患便是你宁家,朕担心的是”
不能说出口,宁红衣泪盈满面,猛地上前抱住他,将首埋在他的怀中,低泣道:“衣儿明白,衣儿明白,皇上,衣儿愿随皇上而去。”
邵修城怔了一下,随之象了悟了一般,苦笑一声,叹:“你这孩子,你如此好年华,随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