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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再往里去,遇见了三三两两结伴而出的其他妃嫔,各个都是花枝招展地请了安,又冲他飞去几道秋波,唯独舒贵嫔恍恍惚惚地,差点冲撞了龙体。皇帝颦眉,舒贵嫔吓得半死,她连忙跪下解释道:“请陛下责罚,臣妾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秋衡垂着眸子扫了底下那人一眼。
舒贵嫔还未答话,远远地有个声音飘过来,“初苗哥哥,舒贵嫔从方才起就魂不守舍的,似乎有什么心事呢……”说话之间,一人婀娜多姿地就到了眼前,款款福身又道了声“初苗哥哥”。娴妃的声音依旧清脆悦耳,可秋衡听来,却有些刺耳。
又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皇帝的乳名,哪怕齐梓玉不在,秋衡也越发觉得婉儿似乎过于放肆了些。他微微抬眼,“哦”了一声,又道:“后宫之事,还是去找皇后说去吧。”言罢,他摆了摆手,也不等娴妃追上来,便转身快步离开,自然也没有进去给太后请安。
直到让钱串儿去弄明白今天在雅韵斋发生的原委,秋衡才又舔着脸去了咸安宫。
☆、第13章 以退为进
秋衡到咸安宫的时候,正好又遇见了从里面出来的舒贵嫔。这一回她可没魂不守舍地撞在皇帝身上,而是安静地立在一侧见礼。
舒贵嫔出身自江南的没落世家,举手投足之间总有一股江南名士的风流在,若是不说话看着还算赏心悦目,可若是开了口,就有些煞风景,她的一张嘴出了名的泼辣,并不讨皇帝喜欢,故此她见着皇帝也不多言。
秋衡微微颔首,舒贵嫔又无言退下。
见到齐梓玉时,秋衡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和舒贵嫔走的很近?”
想起方才舒贵嫔磨蹭了半晌没说出一个字,再仔细琢磨皇帝这句莫名其妙的问话,梓玉谨慎回道:“闲来无事,随便聊一聊罢了,谈什么近不近的。”说着,她端起桌上的一碟晶莹剔透的梅花糯米糕,递到皇帝跟前,“舒贵嫔做的,皇上尝尝?”
糯米的清甜与梅花的暗香一齐扑面而来,秋衡却蹙起眉头,有些抗拒道:“朕一向不喜甜食,皇后不知道么?”
梓玉笑了,笑靥明媚,眼里却滑过一丝狡黠,让看的人微微有些晃神。
只见她捻起一个递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才认真回道:“臣妾知道,只是客套一句罢了。”
秋衡:“……”
他就知道齐梓玉最擅长在这些边边角角上故意挑衅自己,秋衡本来确实应该生气的,可看着眼前这人如斯动作,他胸前的某处便不可遏制地抽搐了一下——那种滋味实在太*,他根本忘不了!
只这样想着,皇帝就有些可疑地脸红了。他用袖子扇了扇风,哼道:“你宫里怎么这么热?”
——十分蹩脚地转移话题伎俩。
梓玉睨了他一眼,真想回一句“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可她到底不能再顶撞、触怒这位,先前从太后宫里回来,齐不语便托人往宫里递了消息,大概说了经过又让她别担忧,见机行事就好……可怎么能不担心呢?梓玉叹气:她就是再憋屈,也得为齐府多打算打算。但是,再一想到今日太后甩给她的脸色,梓玉越发郁卒……受了委屈,还要低身下气,世道怎么这么难呢?
“皇上……”
那边挑高了音“嗯”了一声,梓玉更加纠结了。后面的话她真的是说不出来,因为只要一旦开口,无论是央求或者仅仅是试探皇帝的态度,梓玉便有种委身此人的错觉——她不想这样!
长叹一声,梓玉放下手里的碟子,低着头思量对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两人并排坐着,中间隔了个案桌,秋衡此时歪着身子,单手托腮支在案上,只等着那人开口。他知道这人吞吞吐吐,肯定是因为齐不语,他在等她开口。
从秋衡这儿望过去,正好能看见梓玉的侧脸。她今天梳了高髻,头发全部堆叠在头顶,发间用若干团花金钿和琉璃质宝钿固定,露出白皙的面庞和修长的脖颈,小巧的耳间垂一对金摺丝葫芦耳环,耳环轻轻摇晃,时不时扫过那人的脸,衬得她越发的白,也越发的美艳。齐梓玉死死咬着唇——这似乎是她的一个习惯,模样分外倔强,能够让人生怜。秋衡安静等着,看她究竟会怎么样。
熟料等了小半晌,梓玉说道:“天色将晚,臣妾还有太后吩咐的事要办,还请皇上移驾他处。”
这是明着赶人了,秋衡默默叹气,这人脾气真是倔,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说一句服软的话。他故作不知,只问:“母后吩咐你什么事?”
“……抄书。”梓玉回道。
秋衡挑眉,还在等她继续,比如求他去太后面前通融通融,又或者跟婉儿一样,撒个娇,他也可以心情大好地替她写个一份意思意思,可齐梓玉说完这两个字就真的完了,而且还起身往书房去,将皇帝一人晾在那儿……
秋衡忽然想起来,这人只求过他两回,一次是因为要出宫,她耍了些小心思,另外一次,居然是因为六福。
秋衡深深挫败,要她开个口,怎么这么难?
皇帝独自在次间坐了会儿,就唤钱串儿进来,他本意是想摆驾去别处的,可再想了想,又挥手让钱串儿出去。
这一进一出的,钱串儿深感莫名其妙,这位小祖宗的心思越发难猜了!
少顷,皇帝负手从次间出来,可并未去别的地方,只是在咸安宫里乱转悠。这么一转悠,就转悠到了书房。西间的书房内,锦澜立在一侧研墨,梓玉则是奋笔疾书。
秋衡立在梓玉对面,看她敛着眉垂着眼专注的模样,方才那股子气又消了,只觉得很……好看,别有一番风骨。他不觉赞了一声,梓玉头也不抬,回道:“谢过陛下赞赏,臣妾的字确实不错。”
到这儿,秋衡算是彻底凌乱了,他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力。
随手翻过几页话本子,秋衡状似无意地问道:“皇后,齐首辅的事,你听说了么?”——到头来,还得他舔着脸问。
“臣妾不知,”梓玉应了一声,这才抬起眼,满脸疑惑地问道,“皇上,我爹怎么了?”
你就装吧!
秋衡暗笑,他倒想看看齐梓玉能装到什么时候去。于是干咳了几声,他道:“没什么,是朕弄错了。”
梓玉不置可否,她点点头,又只专注于眼前的事,好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没料到齐家的人竟一个比一个能装,翌日早朝之上,齐不语便称病没来。
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你们一个个就装吧!
皇帝自然要派御医去“好好”诊诊脉,熟料御医回宫之后说齐不语真的病了,脉象虚弱,神思堪忧,需要静心休养。秋衡自然不信,便亲至齐府一趟。待见到齐不语一夜之间萎靡成个小老头,他倒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了。
君臣二人手握着手,齐不语一边咳嗽一边极其恳切地承认了自己这次的糊涂,只求陛下看在有人辱骂皇后自己一时气急才犯错的面上宽恕自己,又主动感慨自己真是老了云云。
秋衡听懂了齐不语背后的意思,他以退为进跟自己示弱,还算识相!
皇帝也不客气,几番讨价还价之后,齐不语的手中便漏出几个要务,比如户部侍郎,再比如祁州大营总兵之类的。
齐不语心肝疼啊,可没办法,皇帝年岁越来越大,性子越来越难以捉摸,比之软弱的先帝亦更难掌控,他再想一手遮天,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皇帝很开心地回了宫,正要习惯性去齐梓玉面前溜达溜达,顺便问问母后那事处理的如何时,娴妃便到了。她披一件白色狐裘,眉间点了个梅花钿,交相映衬之下,颇有几分仙子出尘的意思。
“婉儿,你怎么来了?”皇帝狐疑道。
娴妃嘟着嘴,微微有些不满,“初苗哥哥肯定忘了,今天是婉儿的生期呀!”
经此一提,秋衡才想到这件事,最近他好像真的有点忙,就给忙忘了……如此自我安慰一番,他提议道:“去你宫里坐坐。”
娴妃自然欢天喜地,却说:“时候还早,不如我们去梅园?我刚才经过那儿,闻着可香了……”御花园里种着一片的梅树,如今正是花开的好时候,秋衡也就同意了。
乘轿撵到了近前,娴妃又提议和皇帝单独走走。因为是她的生期,秋衡便又同意了。
两人往里去,钱串儿带着人远远跟在后面。
迎面而来的,是眼花缭乱的各样梅枝,缀着或黄或红的嫩芽,挤得满满当当。许是下过雪的缘故,梅香浮动之间,还带着一丝甘冽。
梅园很大,秋衡想要慢慢走,可身旁那人却一直拉着他往里去,只说里面更好,他也就随着她的性子。没多时两人就到了园子深处,四周密密皆是梅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