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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不想被人赶走,就别乱看乱抛媚眼,最好一句话也别说!装也得装到最后!记住,你之前就是因为这样才被人扔下离开的!”
媚里被点要害,慌忙点头不敢再乱动,端正了姿态。乐菱却忽然生出一股想要揍人的烦躁。
清秀丫鬟很快出现在门口,招手示意乐菱二人入内。
明亮宽敞的正厅内,巨榻前两侧侍立着十数位着装素净的丫鬟,榻上环绕长条榻桌坐了几男十数女,锦衣绣服,姿态娴雅,正静观榻桌正中一白裳男子作画,被画之人则曼裹浅绿纱衣,韶华正旦,姿容绝美,端坐在左壁珠链穹门靠外一侧,身后屏绣双鹤,面前置一瑶琴,琴桌边熏炉燃香,素手芊芊作抚琴状,却无声响发出。榻上偶有动静,亦是掩扇低语,深怕惊扰作画之人雅兴。
作画之人正是白无情白大公子,墨发飒似垂领,神情专注一丝不苟的模样,挺象那么回事。既然不宜喧哗,乐菱顺水推舟,示意媚里跟随清秀丫鬟继续前行,自己则不动声色地稍稍偏步,走近右壁珠链穹门外侧插着大枝腊梅的高大白玉瓶边,静立旁观。
见乐菱媚里闯入,榻上众人除了白无情未动,齐齐看了过来,见乐菱举止若随行小厮,也就未多留意,视线集中在了清秀丫鬟身后的媚里身上。
清秀丫鬟冲榻上依旧专注作画的白无情一福,留下媚里独自一人站在厅中,转身走回榻前一侧恭候,目光向对角处乐菱投来,微微一笑,乐菱也报之一微笑,目光转向媚里。
媚里到也不怕被围观,只是牢记乐菱之前的训诫,没再搔首弄姿左顾右盼,看起来还颇为端庄,娇小玲珑俏立厅堂,艳光四射仪态大方。见众人脸色如常,乐菱略略放下心来,寻思起如何尽早抽身离开。
约莫盏茶功夫,却突生变故。
乐菱收敛神思看向厅内,发现不知这之间媚里又做了什么表情举动,榻上众人脸上渐渐呈现出奇怪的表情来。榻上数男一阵错愕,相互挤眉弄眼起来,女子脸上则多有鄙夷之色,彷如自家乃良人一般。
这狐狸精,怕是耐不住寂寞,又干啥勾勾搭搭的事了。虽说这些人骨子里都是一样,但别人能装她为何多一会都不能坚持?不能坚持又来此作何?连带自己象只小乌龟似的杵在这里,乐菱又生出几许揍人的冲动。
白大公子终于停止了作画,搁笔抬眼向媚里看去。身旁即刻就有人掩袖附耳对之一阵低语,众人轰然大笑起来。白无情亦是笑容浮面,开口问向媚里:
“说说看,你都会些什么?”
“会什么……”媚里含指作苦思状。
“弹琴?赋诗?作画?舞之蹈之?”旁边一蓝色锦服公子笑着提示。
媚里摇头,没错,她要会了还来此地做什么?
“一样也不会?”白大公子好脾气,温和地问道。
媚里点点头,忙又摇摇头,摇了头又忙点头,不知所谓。众人更笑得欢畅,一女娇声说道:
“有些本事嘛自是不学也会的,她刚才不就做得很好么?”
“对啊,不如让她再表演一番给无情公子赏析?”另一声音传出,笑如金匙刮瓷。
众人又一气哄笑,纷纷附和称是。真是相煎何太急,乐菱冷然心道。
起先被画的绿衣女子似有不悦,突然起身行至白公子身侧坐下,赏看桌上自己的画影,嘴里立刻不依道:
“唔……还差一点没画完呢,人家坐这一歇身上都僵直了,公子偏要为这么一个俗物耽搁功夫。”说完拉扯白公子袖角撒起娇来。
白无情微微一笑,一手揽住绿衣女子的小腰,一手又提起画笔,说道:
“不用坐回去了,只需几笔即可。”
刚沾色上笔,却又看向清秀丫鬟,嘴里吩咐到:
“玉鹤,带此女去把妆容清洗干净。”
清秀丫鬟原来名叫玉鹤,乐菱暗道。玉鹤随即行至媚里面前,微笑说道:
“姑娘请随我来。”
媚里一听哪肯同意,蛮劲上来,大声不悦道:
“为什么要清洗?我精心画了一整夜呢,不是比花魁还好看的花……”
乐菱瞬间摄魂传语打断了媚里的话,恶狠狠地命令她到:你马上随玉鹤去清洗妆容,好好保持我昨天叫你幻化的模样,别再上妆了。等下出来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一切听我的则罢,不听我立即走人,再也不管你的事!
众人尚在讥笑媚里的言行,媚里已乖乖地随玉鹤进入了左壁珠链穹门内,内室想必是玉鹤之类的起居之所。今日未见另三个邮票侍女,却也奇怪。这无情公子似乎还有藏宝的癖好。
乐菱此刻心火上扬,再怎么说,媚里也是极南出来的人,不管她来此目的何为,也应保有极南人的尊严。这些人为钱就高尚了吗?不说媚里将来是否还能保持天真随性,至少眼前乐菱不能坐视她被这一群自命风雅之人戏弄。乐菱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每到白无情这里就觉得憋屈,到了此刻,更是难以忍耐,想也不想,径直行至瑶琴前坐下,叮叮咚咚地胡乱拨试琴弦,纵使乱音,亦能驱散耳边嘈杂。
“喂,你这小厮,不会弹奏就别乱动啊,白公子的琴是你能动的?快快放下赶紧离琴远远的!”绿衣女子高声呵斥道,仿佛此琴乃她与白无情的专属之物。
“绿儿,你别先急着责骂于他,你且细听他琴音,却非乱弹之人能发。这位小兄弟,你弹奏一曲与我等共赏如何?有幸让白公子鉴赏你的琴艺,可是机会难得求之不易的啊。”榻上一青衫男子忽然开口微笑说到。
那位被称作绿儿的女子却看向白无情,白无情搁下手中的笔,对之温言道:
“就依樊兄所言吧,正好就琴观赏绿儿画中的美色,岂不更佳?”
众人闻言称是,那绿儿亦不再闹腾,含情脉脉偎进白大公子怀里。众人大乐,遂向乐菱看来。
第八十一章 天涯相随
乐菱见众人期待,却只觉更加可笑,美得你们的,还闻琴赏画呢,可惜这里没有重金属乐器,不然本小仙吵死你们,于是反而止琴不弹,想看看这些人又作何表演。
短暂静谧中,左穹门内却忽然传来一声低呼,声音似玉鹤发出,众人注意力瞬即被其吸引,目光均投向左穹门。乐菱所在位置离穹门最近,隔着珠链隐约看见玉鹤倒退着一步步牵引着媚里往外走来,乐菱忙摄魂传音媚里,保持端庄姿态,出门后只管看向我,任何人都不要看。
随着媚里一步步走来,尚未走出穹门,乐菱目光注视媚里手指抚向了瑶琴,琴声起于断魂收于激越,悲情炽热而缠绵——
剑煮酒无味,饮一杯为谁?你为我送别……,胭脂香味,能爱不能给,天有多长,地有多远?你是英雄就注定无泪无悔,这笑有多危险,是穿肠毒药,这泪有多么美,只有你知道,这心里有你,活着可笑。这一世英名我不要,只求换来红颜一笑,这一去如果还能轮回,我愿意来生做牛马,也要与你天涯相随……
玉鹤的惊呼是个意外,但更起到了先声夺人的效果。乐菱骤然一曲荆轲刺秦一去不回的千古绝唱,今生已休,来生重诺,回肠荡气真情燃烧,却只歌与媚里一人,一洗此地醉生梦死,虚情假意。
在乐菱的心里,媚里作为将来要在此声色之地混迹的狐狸精,无论她有情无情,只希望她明白,在世人眼中,高贵和低贱的区别,简单而言就是能不能得到,越是高不可攀,就越尊贵,哪怕她什么都不会。如同此刻,我眼中只有你,你眼中只有我,在旁人的眼中,你就是无法得到的。舍此不能扭转之前众人对媚里的轻贱。
而浪荡于此间的人,最为漠视的就是生命和情感,当词曲拷问灵魂之时,只有死灵魂才能继续保持麻木。但这与乐菱无关,她只想顺便发泄不豫。
榻上榻下曲终仍如痴如醉的众人之中,无人口出褒贬,也许都还没死,也许都已麻木,只是为着从未赏析过的曲目而不能及时作出反应。
白无情动了一下,缓缓移开怀里神思尤怳的绿衣女子坐起身来,温润公子似乎尚存灵犀。
是的,温润公子。
白无情正是昔日的温润公子白寒俊,虽然他自称无情,而正如那日院中飘来的叹息,他原本是个多情公子,这里种种迹象也表明,他根本无法做到无情,如砸琴买琴,如千千芭蕉林,如邮票侍女,如玉鹤。他曾经折磨自己和所有家人,而如今,为之一往情深苦求不得的玉儿已逝,深爱他的三姐白寒梅也相继逝去,其中恩怨无人能解,彷徨中他终于想起了三姐曾希望他来此地的意愿,不管他是否了解白寒梅的真实意图,至少他在这里暂时找到了存在的意义,从此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