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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菱自然领会,老头儿一定是卡在杀戮和乐趣上了,于是点点头:
“明白。我照办就是。可否容我见见祖母?”瞧方擎南现在这态度,应该不难吧?
不料方擎南却是一个转身。背对乐菱,仰望堂匾。许久,才挥了挥手。
“去吧。不过,你要去族内祠堂才行。他们都在那儿。还能找到路吧?之前年年祭祖你也有参加。老夫……精神不济。就不陪你去了。”
乐菱一愣。干嘛?去祠堂做什么?见方擎南的疏离状态,哦,都等在那儿准备正式免去我方家身份吗?这才符合他一惯行事作风,坚守祖训!
嗯,逐出家门而已,没什么不能承受。管他什么场合,只要是能再见到祖母。说是不想,那是自己骗自己。如今马上就能见到了,满脑袋都是祖母的慈祥笑容,不禁越发思念。
给祖母撒个娇,祖母马上就会原谅自己吧?她给自己送来的不是那套紫金首饰吗?那可是老祖母珍藏多年太祖母给她的念想。不象方擎南那老头儿,就一个干巴巴的回字。还是催她回来断绝关系。
乐菱不管不顾径直从正堂后门钻出,直奔祠堂而去。
人果然都藏在后面。刚才内院前院必定是专门留出方便方擎南聆讯我的。现在审判完了,只差举行仪式。仪式自然还得全部去观礼,才能达到以儆效尤。乐菱想着。
穿过不少熟悉的院落,越往祠堂去,人越多越杂,看到自己纷纷回避。乐菱不由一阵鄙夷。祠堂那院远远传来众多嘤嘤的哭声,象是有些日子的光景了。
乐菱突然有些呆滞,大脑空空如也。疾步冲进祠堂古木森森的院内。
松柏环绕的祠堂四十八扇双半镂木雕门大敞。里面经幡垂梁,披麻戴孝的人跪了数百。都是族里的老少男女。怎么了?不是……府内真有谁过世了?而且地位不低!
乐菱止步不前,脑子里乱成一团。见人群骚动不少人望向自己,才缓缓移动脚步,茫然地走到中门停下。举目向内望去。
金丝楠木重棺,好像哪里见到过。从中门到尽头的棺椁,留出的通道很宽。棺椁下有八个红色的圆形跪垫,很刺眼,颜色跟堂内的悲肃气氛非常不合。跪垫前方是厚重的黑色香案,袅袅檀香,寄托着众多复杂的悲绪。供果、点心、肉牲,落满香灰。香案下的大铜盆中,燃烧着厚厚的钱纸。有人跪在那里不断地往里添加。
没有外人来参加的葬礼,来者全是亲人。无需为谁还礼,侍候谁人香枝。
所有的悲伤,都指向香案后的灵柩。金丝楠木棺椁背后,还有一排排数不清的牌位。香案上那副牌位,还没呈放上去。
棺盖靠在一侧,棺尾朝向跪伏的众人。想知道是谁,除了近前辨认牌位,或趋近棺椁瞻仰。再或者,有人对你哭诉告白。然后,一起抱头痛哭。
没有人前来拥抱乐菱。乐菱也没去看牌位。跌跌撞撞扑向棺椁。
扑到棺椁的一半,再不敢近前一步。那不是跟自己毫无关联的神熊王。有两个字拒绝出现在脑海中。前世那可怕的白色房间内,孤零零的手推床上,雪白的蒙头盖面的布单。无人陪伴的小乐菱跪在地上,没胆量揭开。只清楚是谁。
看到乐菱的却步。有人愤怒了。跳出来:
“你这魔……罪人。既然敢来参加祖母的葬礼。怎不敢看祖母的遗容?怕了吧?都是你害的!不敢面对了?”跳出来的人见乐菱深深俯下头,双手扶在棺椁中部的边沿。胆子大起来。跑上前,一把拖住乐菱,拼命拖她到棺椁头前。乐菱闭上双目。
“睁开眼好好看看!你这杀人无数的胆小鬼!你不是会招魂吗?你再把祖母换回来啊?祖母为你日夜哭泣哭瞎了双眼,临走前还念着你的名字不肯咽气。她不惧怕你是妖魔,你连看她一眼都不敢?你这骗子、凶手、魔鬼!双手沾满人族鲜血的畜生!畜生……你还我的好姐妹……”哭诉着拼命摇晃乐菱。
堂上无人制止,也许都悲愤过了头。安静得出奇。连三婶都不来拉回她发疯的女儿。更别说来抱抱乐菱。
祖母走了。没人在意乐菱的处境,也没人愿意让她解释。文皓呢。茫茫人群冷漠憎恨中。靠在白寒俊的身边,被白寒俊抓得死死的。嘴捂得死死的。让她好好想想吧。不能再纵容。
高大的松柏群某棵树冠中。
“这美女我喜欢,够辣!”方文琴不知何时也凝珠了。象牙般的肤色,比象牙还晶莹。敢挑衅圣使。蟒泰立刻相中了。老祖不是让学鹰缅王兄吗?娶了圣使的姐妹,算得上一桩吧?他似乎想要马上甩出长尾夺人。
猴越在身边及时制止他的蠢蠢欲动:
“你疯了,又想闯祸?忘记你是来保护圣使的了?鹰缅王兄不是说这里都是圣使在意的家人吗?只要不是真正攻击圣使,你动一个都吃不了兜着走!美女还不到处都是?迟一会你会死吗?”说完,猴越的目光也被一个女孩牵引。她刚刚从人群中站起来走过去,拉开方文琴哭得脱力的手,紧紧抱在怀里安抚。清雅温婉的容貌,象牙色的肤质。应该也有凝珠。
蟒泰猴越互视一眼。大嘴无声地一乐。似有了某种默契。
乐菱没看伸出援手的是谁。为她还是为谁。一脱身就踉跄逃离祠堂,一头跪倒在院中松柏下,无声无息。堂内无人敢再上前。浓郁的悲哀,煞气若隐若现。没炼气的人都能感觉到。松针密密落了满地。
许久,乐菱躬身站起,头也不回地再次逃离。茫茫然穿过诸重庭院,茫茫然来到大门前的内院。再穿过前院,就可从此离开方府,再不回头。
一切都结束了,从此与我无关。无所谓误会无所谓对错,天命早定。亲人的怀抱,于我只是奢求。避风的港湾,从来没有我停靠的位置。
我本求心,奈何无物。道本圆成,不用修正。回到神牢去吧。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世间本无事,何苦自扰之。
“圣,玉……儿,请留步。”
是在叫我吗?乐菱回头望向即将永辞的内院。正堂门口,孤独的老者。
“您?唤我玉儿?”乐菱不敢相信。老者点点头,侧过身子,让她看清身后。堂前匾下,一个遗世独立的身形,缓缓转过身来。身后尊位上,坐着一美貌华服女子。
“过来好吗?”老者从未如此软弱过。带着乞求的口吻。
乐菱望着那青年男子暖玉般的面庞,如中魔咒。一步步向他走去。
是你吗?方文皓酷似这面容,可自己从来没想到过别的。
记忆之门重重开启。前尘往事如梦如烟,浮现彼此眼前。咫尺之遥,相对默默无语。世上真有轮回吗?旋转的岁月,宿命让我们再次相遇。而你仍然是你,但我还是我吗?
第三十一章 前世梦境(一)
痴语在离别的风中说着借光借光,黑夜的雕塑暗暗的悄悄的支支唔唔。如若包含的思量任意飞翔,随风而起的应是那无衷的秋宜远游。
世界如此广阔,令人眼花缭乱。不再躲在屋隅中囿郁,远行是最好的出路。
一年而已。在琥珀的间隙中。时间,并不象人们说的那般恣意坚强。于是,在一树零叶恰好的弧度中,还不到落叶归根的年纪,游子已忍不住归来。经过这座记忆深处的梧桐院落。暂且停步。
钢筋水泥包围中的小巷深处,满清八旗遗留的庭院。终于保存下来了,成为喧闹的旅游景点。
曾经冷清的深深庭院,那几位胡子头发雪白的老头儿去了哪里?午后的阳光下,怡然自得地下棋悔棋,大把年纪扬言要揍对方。一杯极好的龙井,就能换得亦真亦幻的老故事。点点滴滴,引人无穷遐思。一块破旧的石头,都能美化为织女的支矶石。一个认真的哄,一个挖空心思地编。却总是告别在愉快的夕阳里。
“小菱?你回来了?”回忆暂时被打断。院门外彩砖砌至根部的梧桐树下,淡蓝色雅致套裙包裹的,依然典雅,充满书卷味的温柔妇女。右手依然拎着一个白白扁扁的菜篮,青翠欲滴的芹菜枝叶探在外面,下面有西红柿的艳影。
“阿,阿姨?”乐菱有点不想认,但不能。这才走了一年,还不够装陌生人。
“呵呵,还叫阿姨。都差点做我儿媳的人了。走,跟我回家去。”温雅的阿姨似乎忘记乐菱已经离开了很久,还象昨天一样,不由分说上前挽住乐菱的手臂,微笑的镜片后面,有一丝晶莹闪过。
阿姨并没用什么力气,乐菱不由自主地跟上她的脚步。无法拒绝的亲切,这一家人都这样。温柔的强势。
伯伯放低报纸,在阿姨刻意提高的报喜声中也无一丝讶异:
“小菱回来啦?嗯,好。茶几上都是你爱吃的水果。去洗洗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