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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风见他满脸羡慕之色,笑道:“难道武功好就了不起么?”
高战点点头,忽又摇头道:“如果只是武功好,那么当然没有什么了不得,可是像大叔这样,功夫既高,又处处让人一步,那才叫真正了不起哩!”
凌风心头一震,想道:“这孩子心地慈祥,是非善恶分得极是清楚,瞧他小小年纪,功力已是不凡,日后必成大器。”就正色道:“小弟弟,一个人并不一定要以武力压服别人才算威风,像刚才的事,我给他们机会……我给他们机会可以不必动武,而大家都保持尊严,可是……可是他们却逼着我。小弟弟,真正的尊严并不靠武力来保持。”
高战心中大是感动,他天性和平淡泊,这番话自是极为爱听,叫道:“吴大叔,战儿听你的话。”
抬头一看,只见吴大叔两眼望向远处,夕阳余辉正照着他的脸,神色非常庄严,高战心中忽然一个念头闪过,问道:“吴大叔。你认不认得那济南大豪。”
凌风一怔,答道:“听说他是一个千里独行盗。”
高战又问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凌风摇头道:“听说此人劫富济贫,倒也不失是条汉子,你问这个干吗?”
高战脸上微红,他不善撤谎,讷讷不知所对。
凌风瞧了他一眼,见他忽然满脸忸怩,也不知他心中想些什么。
两人一路上相处极是融洽,高战见吴大叔总是郁郁寡欢,就想尽方法来替他解闷。
这日早上两人进了长安城,高战见吴大叔愈来愈是凄苦,心中也感到如大石压在胸头,很不快活。两人落了后,吃过早饭,凌风忽道:“小弟弟我教你一套功夫,明儿咱们就要分手啦。”
高战又喜又惊,脱口问道:“吴大叔,你到哪儿去?”
凌风黯然不语,良久才说道:“我……我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看看老朋友。”
高战道:“你还回来瞧我吗?”
凌风见他对自己情深如斯,也不觉有些凄然,笑道:“你行走江湖,我们日后当然有再见的机会,好,咱们先来练功。”
当下凌风就把太极门震门之宝开山三式破玉拳传给高战,高战天资颖悟,内力深湛,又吃了“千年参王”,是以练功夫都是事半功倍,凌风见他在短短半天内,能把这套拳法精义,全然领略,也不由心中暗赞。
高战在室中练了几遍,便坐在床上思想其中奥妙,当他想到精微之处。不觉心神俱醉,跳下床来,双手左右向空各画半圈,蓦然一合,平推出去。
这正是开山三式中的最后一招“愚公移山”,也是威力最大的一招,如果练到顶点,端的天坚不摧,高战双掌推出去一半,突然想起这是室内,这一招施出,只怕连房子也要击垮,慌忙一懈功,下盘运功,身子滴溜溜转了一个圈子,总算没有前倾跌倒。
他想:“我何不到野外去练练。”看看吴大叔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只道他出外散心,也不在意,信步就往城郊走去,出得城门,走了半晌,只见前面一处丘陵,就在山脚下驻足反复练习,刹时掌风呼呼,高战自觉招式愈来愈熟,力道也愈来愈沉,不由大喜。
练了很久,额角见汗,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忽然一条火影从他身旁晃过,高战定神一看,正是吴大叔,手中提着一对香烛,低着头如飞而去。
他正想出言招呼,但是吴大叔脚程太快,竟来不及叫喊,高战也赶忙翻身站起来,向吴大叔去路追去。
追了一会,也不见吴大叔影子,心中正感奇怪,蓦的一阵低沉如梦的声音随风飘来,高战循声向左跑去。只见吴大叔背向着他,坐在前面不远一处坟前,口中喃喃低语,高战凝神去听。也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高战心想:”吴大叔说要去会老朋友,原来他的朋友已经死去,难怪吴大叔那么不愉快。”
山风籁籁,景色很是凄凉。
渐渐的,吴大叔声音微高,似乎是在与人争辩,高战不由又走近些,只呀见他道:“阿兰,阿兰,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人,你难追还不明白吗?我天天晚上作梦梦到你,你总是一句话不说就走开,阿兰,你还气你大哥吗?”
声音凄凉,像是从心底倾诉而出,高战想道,“吴大叔和谁在讲话呀?”
吴凌风又道:“阿兰,十年了,大哥有哪一天不在想你,又有挪一天是快活的?我天天都在想你为什么忍心离开我,可是,可是阿兰,你大哥真笨,怎么样也想不出来……大哥要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打我,骂我,甚至于杀我,我也是甘心情愿,可是你这么一走,剩下的无边痛苦,要你大哥一个人承担,阿兰啊,大哥的心都碎了……”
高战听他如怨如诉,心中一寒,咐道:“原来吴大叔是和墓中人说话。”
接着凌风反反复复诉说自己的寂寞痛苦,高战听了甚是同情,心想:“这世上的人快活的倒是少,痛苦的可是多得很,要是我能够尽解天下人的痛苦,那么就是要我死掉,我也是愿意的。”
高战突见吴大叔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暗淡地天际,那月光中是绝望,阴暗和刻骨的苦痛,高战望了两眼,只觉他一切都显得那么深刻,那表情只要看上一眼就足以使人终身刻划在脑海中。高战忽然觉得自己很是浅薄。
吴凌风忽然转身道:“小弟弟,出来吧。”
高战依言跳下,心中暗佩吴大叔功力深厚,即使在悲哀中,却也能顾及四周。
凌风也不言语,高战一看那幕碑上写着:“兰姑娘之墓”墓旁有一对石狮,在这荒山中显得十分威猛。也可以看出这筑墓人的苦心。
高战劝道:“吴大叔,咱们回去吧。”
吴凌风一呆,口中茫然喃喃道:“归何处,归何处,天涯无际,何处是乐土……”,于是对高战一挥手,漠然的瞥了四周一眼,施展上乘轻功,飞快的走远了。
高战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呆呆望着凌风背形消失在山林间,但觉天地悠悠,不如意的事都陡然涌上心头,父母亲爱的音容和永别时的惨景也浮在眼底,直欲放声一哭……
且说高战望着吴大叔背影消失,心内百感交集,他想:“吴大叔是情深义重的人,这坟里的姑娘一定是他心中最爱的,唉!吴大叔那么英俊正直,老天爷却惨酷的把痛苦降在他身上。真是不公平,不公平。”
他感到有些激动,坐在墓旁想,非常飘忽,突然一对明亮的大眼晴仿佛在他眼前浮走,高战心中蓦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关心和亲切。
“她现在不知在哪里,那天我匆匆忙忙随吴大权跑掉,也没有多瞧……多瞧她一眼。”他想到此,脸上微红。
“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可是她父亲却是一个绿林大盗,如果她父亲是个人人敬仰的大侠,那可有多好呀!”他胡思乱想,一块树叶落在他脸上,打断了遐思,微惊之下,不觉失笑:“我真好没由来,她父亲是什么人关我什么事。”
他抬头一看天色,依然是阴沉沉的,山里一片寂静,高战有些索然,不再逗留,下山返店。
且说吴凌风祭过阿兰后,徘徊在墓边,悲不可抑,他这十年来陪着他师叔祖东岳书生灵冰若在泰山幽谷中,除了练武,就是精研佛理,他天资颖悟淡泊,对于一些大乘佛理都能领略,可是对于阿兰志死却是不能释然,每一念及。心伤欲断,每年到了阿兰自杀的日子,他都偷偷地下泰山,到长安城外阿兰墓上回忆昔日的温馨,陪伴一下永远活在心中的旧侣。
这日他在墓上向阿兰倾诉自己的痛苦,明知高战在旁偷听,但他一心一意沉醉于往事,是以起初并未叫破。后来叫出高战,听到高战柔声安慰,他此时情感之弦已经脆弱到一触可断,闻言眼泪几乎流出,知道此处不宜再留,为免被高战看见自己的流泪,就飞奔而去。
他跑了一阵,心情略略平静,忖道:“我这十年苦修真是白费了,每年下半年我读佛经进境甚快,并无滞凝,可是一到冬末春初,我虽身在泰山,可是心却老早跑到长安来,读起经来,滞而不通,而且这情形愈来愈是显著,看来再过几年,我得搬下泰山,到此卧夜相陪了。”
他转念又想道:“云爷爷说过真的痛苦是永远不会忘掉的,永远无法比较的,我这一生既然忘不了过去的痛苦,在未来的日子何以自虑呢?念经并不能减轻我心灵的担负,时间并不能冲淡我的记忆,佛劝人把生死哀乐都视做飘浮的轻烟,可是我却办不到,佛门虽广,看来也渡不了我这无缘的人。”
他思潮起伏,不想走错路头,进入丛山中,他见路途愈来愈是险峻,也不在意,放开脚步,往高处窜去,翻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