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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好了。”他转身而去。房门在风声中关闭,再次将他与世界隔绝。
终于走进白鹤城了。沈心舞环视着这被世人敬畏的地方,似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呼吸到独孤鹤的气息:孤冷自傲,寒气逼人。她开始兴奋得热血沸腾,手指尖每触摸到衣服内的短匕都会感觉那里烫手一般火热。
她已痊愈,被独孤雁带到独孤鹤的身旁。
近距离看剑神,他倚靠在一株梅花树前,苍白的脸孔,庸懒的姿态,即使他此刻手中只握着一枝梅花,却依旧冷人心寒。好像那种傲视天下的王者之风乃是与生俱来。
“还想杀我?”冷眸一眼便看穿她的心事。
尽管她来时心中转了千百个心思,此刻却不敢妄动。她已懂得若打无把握之战只会令自己伤得更重。倔傲地扬着头,向敌人展示将会战斗到底的决心。
他却不看她,只斜着眼看自己手中那株梅花,然后以那双剑神之手将花瓣片片撕落,在手中揉碎,最后撒落在风中。这便是他的回答。
独孤雁微笑着打破沉默:“让沈姑娘做我的闺中密友如何?这里实在是寂寞难忍。”
沈心舞并不领情,“我不会寄于敌人篱下。”
独孤鹤同样回答:“我也不会豢养危险于寝榻左右。”
沈心舞眸光森冷而坚决:“你若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必会杀你。”
不屑的冷笑:“凭什么认为你能办到?”
沈心舞面无表情,胸口的剑似乎越来越烫,烧疼了她的肌肤,“凭我对你的恨!”
听她的回答,独孤鹤收敛起笑容。他相信恨的力量有多大,因为他曾亲身品尝过。而她的回答又刺激了他久已寡绝的心,一个令世人乍舌的念头一闪而过。
“想击败敌人,就一定要比你的敌人强大!”他竟悠悠的教导。
沈心舞怔住,不明话意。
独孤鹤的一双黑眸越凝越深,独孤雁情知他要做什么,欲拦已拦不住。沈心舞只觉被一股力量牵引,瞬间被莫名其妙地抛出很远。她倔强地不吭一声,挣扎着站起,劲风又到,又再次飞出,渐而数次,她已浑身是伤,但她仍不肯呻吟出来。
最后她已站不起来,眼前看见白衣一角,他便立于咫尺前,高高在上,有如神人嘲笑凡徒,“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要杀便杀,少说废话。”她毫无所动。恨他之心未减更炽。
“够了,大哥。”独孤雁不忍再看。
独孤鹤一转身,沉声命令:“带她来剑阁。”独孤雁瞬间呆住。
剑阁乃是独孤鹤之禁地,非有其特许便是独孤雁也不敢来。沈心舞如何有此能耐?
坐于剑阁中高高的座椅内,他更像个王者,霸气十足。从上面抛下一个卷轴,声音在剑阁中回荡:“若想杀我,便要把此书学会贯通。”
沈心舞诧异,将之拾起,竟是独孤剑法的修炼秘籍。
看到妹妹与敌人都惊怔的瞪着自己,他淡淡地解释:“没有高人指点,就是给你看,你也学不到上面的一成。”他伸出细长的手指,“三年时间,由我指点,若你三年之内有所成,伤得了我,便放你出城,否则你只有老死城中,永不许言复仇。”
紧握着那卷轴,惨淡的脸色也有了光彩,这也许是她今生唯一的机会。与敌人朝夕相处三年,即使不能有所成,三年内仍有无数的机会接近他,复仇有望。
她决然的将卷轴紧紧抱在怀中,坚定的凝视着他而回答:“成交!”
没有四季的白鹤城,遗世而独立,依旧向世间昭示着它不可侵犯的神威。
梅花翩翩而落,花雨如泪,赤红如血。
独孤雁遥望着远处痴迷于练剑的身影,茫然地问着兄长:“你究竟想做什么?若要她死也无须费这么一番周折啊?”
独孤鹤不语,眸光幽幽难解其意。他的视线只追随着远处飞舞般移动的身影,暗自评估:如此的疯狂执著,倒于当年的他有些许相似之处。人心恨的力量真的深如东海,无穷而难测。
月夜朗照,一洗凡尘铅华,白鹤城如受神光,明亮灿烂胜于白昼。
沈心舞辗转难眠,为的是心底那份壮志难酬。忽然清风徐来,一阵女子的幽泣随风入耳,令人不寒而栗。那嘤嘤泣声,悠悠不断,犹如鬼魅,但整个白鹤城全无动静,似是习以为常。她想去看一看哭声的来源,但还是忍住了。也许这只是一场错觉,亦或许是独孤鹤耍的手段。她重新躺好,双手捂住耳朵,沉沉睡去。
梦中,她又见到了父亲,他正喃喃自语:“败了败了,有何面目再苟活于世?”父亲拔剑自刎,母亲哭喊着扑于其身之上,悲凄地告诉她:如果最爱之人先你而去,只有追随才能证明两人爱情的忠贞永不会磨灭。
血花飞溅……同一日,她失去了两位至亲之人,然而,这个恶梦也从那一天起,夜夜追随,如鬼魅缠身挥之不去。
白天,独孤雁经常来看望她,友好地如同一位闺中姐妹。令沈心舞不解的是,身为剑神的妹妹,她竟然不懂半点武功。而她的微笑永远可亲温良,与独孤鹤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昨晚睡得还好么?”她亲切地寒暄。
“嗯。”简单的回答中可听出她的戒备之心犹存。
独孤雁一笑,也不多话,随即离去。
独孤鹤的训练是残酷的,残酷到几乎不近人情,以至于沈心舞经常觉得他是想在训练中制她于死地,而非是给她什么机会。但她不会动摇。坚韧的意志时刻在提醒着她不要忘记爹娘当日同死的景象。那一天,她所有美好的少女之梦全部粉碎,而那个罪魁,便是独孤鹤!
一日,他将她带到白鹤城后的一座雪山下,沉声命令:“爬上去,一个时辰之后必须回来。再带回顶峰的雪莲。”
看这座山高耸入云,若想在一个时辰之内来回根本难以想象,但她沉默着,开始艰难的上行。
一个时辰后,当她腰别雪莲而归时,手脚皆已磨破,渗出丝丝血印,在冷风中痛入骨髓。她伸出双手,直直的捧着雪莲待他验看。他并未凑近,扫了一眼,抬袖一扬,雪莲落地,露出她手上那柄明晃晃的短刃。
身居白鹤城三个月来,这已是她第二十次意图行刺他了,每一次都会被他看穿。
他冷冷的转身而去,她也不气馁,坦然收回短剑,低头看了一眼那被她拼命采来的雪莲,狠狠地用脚踩过,好像在发泄她刚才抑郁着的愤恨。雪莲被无辜的揉碎,芳华散尽,终结了它短暂而凄美的一生。
夜晚,月明依旧,幽泣之声又起,隐隐约约,好似歌声,凝神细听,只听到两句歌词:“一朝缘断恩爱尽,莫问前尘后世情。”歌声断肠,缠绕人心,徘徊于白鹤城中,袅袅不散。
独孤鹤身边的白虎与他有着诸多相似的地方,一样威严的外表,且有着同样冷酷无情的心。沈心舞每次见到它几乎都与见到独孤鹤同时,因为对于独孤鹤的恨太过根深蒂固,她对那只白虎同样有着难以名状的厌恶。但是,当她看到白虎双脚滴血,趴在后山的石林中痛苦地哀鸣时却还是走了过去。
“难道他连你也不放过吗?”那双滴血的脚令她想起自己曾经受过的种种创伤。油然而生的是一股同病相怜之情。撕下衣裙的一角,她细心地为它包扎好,或许是错觉,那虎的眼中竟似流露出感激。
“忘,站起来!”身后忽然传来独孤鹤森冷的声音,那虎竟听懂了,努力的用受伤的脚支撑着地面,一步一瘸地挪到他身边。垂着头似在等待他的责罚。
“它不过是头畜生!”她惊讶自己竟会为他的私物而抗辩,但还是冷静地念出自己的想法。
他绝情地冷笑:“我要它明白:若摔倒了,唯有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指望别人救助,只会摔得更惨!”
冷笑中,她依稀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伤情,瞬间而已,但她确定她看到了。头一次对他产生好奇,剑神也会受伤吗?
晚上练功结束,她返往自己的住处,路过他的房门,听到里面传来独孤雁的哀恳,从未听到她那样幽怨的声音,好像正承受着巨大的伤害:“求求你,让我去见他一面,只见一面,我便死而无怨了。”
她停伫,想听他怎样回答,但里面悄无动静。令她联想着他此刻会有怎样的表情。独孤雁的哭声听得她都为之心动,他硬是能狠下心不回答。究竟在他心中还有什么会让他动容?剑神难道真的没有弱点可寻么?
悄然离去,留下一声幽长的叹息,发自心底,为了自己遥不可测的未来,也为了屋中那个得不到兄长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