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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山却是心中一亮,这是神婆当初上门讨要猪头,他所说的八个字,小鬼定然不是平白无故的缠上自己,仔细一思量,立刻就得出了一些头绪。
他在这小山村里土生土长的,对村里发生的一些重大事情也都略知一二,而在这个偏僻小村里,可称得上重大的事情本来就不多。
其中一件就是几年前,村里一个户人家,因孩子生病而家破人亡。
李青山那时候也是个孩子,还认得那个名为小毛的孩子,万没料到这孩子竟会因此而死,也正是这桩例子,让李青山在喝了符水之后乖乖恢复原状,再不敢显露一点惊人之处,同时也极其的厌恶神婆。
小毛他娘死得很是蹊跷,在一夜之间暴毙身亡,也说不上什么原因。
李青山原本还以为她是因为不能承受丧子之痛,但是如今看来,那分明是被阴气侵体!他蓦地站起身来,眸中寒光乍现:“原来如此,饶不了她!”
青牛道:“那就去杀了她呗!”
“没那么简单。”李青山盘腿而坐,低头沉思起来。
神婆不是刘癞痢这破落户能比,不但在村中极有威望,而且在附近的十里八乡,都有些名气,经常有外乡人前来求神问卜。
杀了她就只能远走他乡了,甚至上报官府被通缉也有可能,而且他现在无凭无据,也不能一口咬定就是她干的。而最为重要的,她既然能够驱使小鬼,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手段,也未可知。
青牛在一旁也不插话,心中却很是赞许,若是李青山仗着昨日威风,热血上头就去对神婆喊打喊杀,那也枉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这世上的事难有十全十美,勇敢的人难免莽撞粗心,聪慧的人又常常犹豫不定,少了几分决绝和血性,“剑胆琴心”四个字,最是难得。
李青山想定了心思,拔腿去往村中。
“是二郎啊,吃了吗?没吃来我家吃。”村口,一个老汉正挥着锄头在菜园里锄地,一见李青山就热情地打招呼。
昨天刘家大院里发生的事已传遍全村,原本默默无闻的李家二郎,现在已经成了村中名人,无论长幼,对于这个少年,都多了几分敬意。
李青山一一回应,穿过大半个村庄,直来到门前栽种着几棵柳树的小院前,一个衣衫破烂的小老头靠在树下,一大早就喝的醉醺醺的,倒有几分隐士高人的架势。
李青山心里清楚,这不是什么隐士高人,而是一个普通农夫,也就是小毛的爹,名叫李富贵,实际上还不到四十岁,但看起来足有五六十岁的模样。自妻儿都死了之后,他农活也不怎么干,整日借酒消愁,疯疯癫癫。
看见李青山走近,李富贵口中含糊不清地道:“来,喝,喝!”一股酒臭气扑面而来。
李青山皱皱眉头,一把抓住李富贵,将他拖进屋里,二话不说,先舀了一瓢水灌进他的嘴里,呛得李富贵一阵干咳,趴在门槛上呕吐起来。
李青山四下打量这茅屋,到处都是破破烂烂,蛛网挂满窗棂,真称得上是家徒四壁,想当初李富贵家里,在村里也是有名的富户,拥有的良田仅次于刘管事家,对得起他爹娘给他起的这个名字,一家人过得美美满满。
谁成想人世无常,一场横祸就落到如此下场,让李青山不禁感叹,凡人的小小幸福,实在是太脆弱了。但他心性坚毅,胸怀大志,最见不得人颓废消沉,自甘堕落,手上也就不怎么客气。
李富贵发怒道:“你……你……你干什么?”
“李大叔,醒了吗?”
李富贵看见李青山不善的目光,浑身打了个激灵,他又不是瞎子聋子,这些天来李青山在村中的作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是真正的煞星:“有……有什么事?”
“你知道小毛他娘是怎么死的吗?”李青山开门见山。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李富贵一听此言,吓得脸色惨白,不管不顾的往外走。
李青山一把抓住他干瘦的手腕:“你这样也算对得起你的妻儿?”
李富贵身形僵住:“二郎,不是我不告诉你,那是你招惹不了的麻烦,莫要枉送了性命?”
“我不愿找麻烦,但麻烦已经找上门了,若是像你这般活着,倒不如枉送了性命,你只要告诉我当年的事情。”
李富贵听了一惊:“什么,已经找上门了?!”犹豫了半晌,长叹了口气,开口讲述起来。
“小毛他娘在神婆门前骂街之后,回到家里睡了一觉,第二天就起不来了,身上变得发冷发青,那天晚上出了好多怪事,而且……而且我还看到……”
“看到了什么?”
“一个孩子!”
李青山终于确定,凶手果然是那神婆。
而且神婆还阴森森地跟李富贵说,小毛在地下不但想他娘,还想他爹。吓得李富贵上了一大笔供奉。
李青山一拍墙壁:“真是欺人太甚,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你的妻儿报仇?”
李富贵被他言语中的轻蔑激起了满脸通红,猛地跑到里屋中,从大木箱的最底下摸出一个长条的包裹来。
揭开包裹,里面是一把刀,一把上好的钢刀。
李青山拔刀出鞘,一股冷森森的寒意扑面而来,映着他的脸,须发可见。
刀柄长约一尺,微带弧度,缠着乌丝,握在手中极其舒服。刀身长约二尺,宽约四寸,比李青山手中那把只有一尺,而且甚是做工低劣的短刀,要强得太多了。
这把刀的刀背很厚,握在手中沉甸甸的,极利劈砍。
李青山随意地挥舞了一下,就有破空之声传出,他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刀!”
这样的好刀,李青山在集上也没见到过,若真要买,恐怕得需要几亩良田来换。
第013章 牛泪见鬼
李富贵道:“这是我在庆阳城金戈铺买的百炼刀。”他又不是呆子,妻儿的死怎能对他毫无触动,对神婆毫无恨意,这把刀便是明证,证明他还是个有血性的男儿。
但他终究只是个普通的农户,一边是酒,一边是刀,但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拿起刀来,而是在醉乡中一天天消沉下去,最终发现自己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了。但这把刀他还一直留着,没有拿出来换一顿好酒。
李富贵念起往事,泣泪横流:“这把刀我不敢卖,也不能卖,卖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李青山心神激荡,脸上不动声色,默默将刀回鞘裹好:“你若信得过我,这把刀就归我了,我必会给你个交代。”
李富贵背过身摆摆手,李青山提步走出门外,一路快步疾走,只恨不得上门一刀将那神婆砍了,回到茅屋练了一趟拳,才将心气平定下来。
“能够驱使鬼物,算得上什么层次的神通,比我这九牛二虎之力如何?”
“强的能使万鬼朝宗,称一方鬼帝,与神魔交游。弱得就只能欺负一下普通人,练了不但无益,反而有害,阴气侵体,神智混乱,性情乖张。”
“那神婆自然算是后一种。”李青山放下心来,这也是他料算到的,否则的话,那神婆也不会白白吃了他一脚,这么久才来报复。
“但你也别小看了他,你看不到阴鬼,很多手段都是防不胜防。”
李青山心念一转:“牛哥,听闻人眼上抹了牛眼泪,就能见到鬼,不知是不是真的?”
“少来打我的主意,老牛平生无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牛哥你难道就没有伤心之时吗?”
青牛别过牛头,不再理他。
李青山知道牛哥是真正的牛脾气,也就不再劝说,这些天来,二人没少交流,他隐约也体察出了青牛的心思,不想让李青山将它当作依仗,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抗。
黄昏时分,青牛忽然将一个小瓷瓶交给李青山,也不解释什么,就走出门外,上了卧牛岗,望着夕阳下十万大山。
李青山打开小瓷瓶一看,里面是透明的淡蓝液体,他心中一动,粲然一笑,冲青牛的背影道了声谢,用蒿草蘸了这液体,小心翼翼的滴入双目。
初时没什么感觉,但接下来他就觉得双目越来越热,热得发胀发烫,若非这些天来的艰苦修行,他几乎要忍不住痛呼起来。
烟雾缭绕的青砖瓦房里,一群来求神问卜的外乡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一张符纸凌空飞舞起来,然后忽然自己燃烧起来,而且还是蓝色的火焰。
他们看不到,一个脸色惨白的孩子,极为费力地举着那张符纸,他们只是低着头,诚惶诚恐地将所有的银钱交给了神婆,然后倒退着出去。
神婆小心将钱收好,脸色忽然狰狞起来:“怎么回事,那李二怎么还没死?是不是你不用心办事?难道要我收拾你吗?”
孩子呆滞木讷的脸上也露出恐惧之色,拼命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