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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晦闻道:“实不相瞒,我曾受无相上人临终之嘱,要我特别留意一个人。这个人是他最赏识的本门弟子,也是他刻意栽培,准备付托以重任的人。但因此人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要是给别人捏在手里,他也很可能在别人的威胁利诱之下,走上歧途,如今我已经发现了那人的可疑之处……”
有人问道:“可疑什么?”
王晦闻道:“欺师灭祖,甚至祸害本门!”
这可是极其严重的罪名,武当派一众弟子都是面面相觑,惊疑不已!
倘若细心去想王晦闻刚才说的那一段话,当可想到,他说的“那个人”,当然是以耿玉京的嫌疑最大,但也有可能是指无名真人的。不过谁也不敢怀疑无名真人,于是就有人说道:“开门见山吧,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蓝玉京?”
王晦闻道:“你说对了三分之二。名字对,姓不对,他姓耿,不是蓝!”
“怎么,他不是那个菜农蓝靠山的儿子吗?”好几个武当派弟子同声发问!
王晦闻摇了摇头,说道:“不,他是耿京士的儿子!”
耿玉京亢声道:“不错我的爹爹是耿京土,那又怎样?”
无量长老叹了口气,说道:“真没想到,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竟然是耿京士的儿子!”
无量长老这一叹气,顿时就有许多人想来了。须知耿京士是背着“满洲好细”的嫌疑死在他师兄戈振军(即后来的不歧)的剑下的,这件事虽然秘不外传,但武当派的弟子已有很多知道。尤其是“不”字辈的弟子。
无量长老装作怜悯的神态,目光投向耿玉京,叹了一声,说道:“你现在还未知道吗,唉,我本来不想说出来的,但事到如今,不想说也不能不说了,你的生身之父耿京土,乃是满洲奸细!”
耿玉京怒气填胸,大叫道:“胡说,我爹爹不是好细!”
本来斥责长老“胡说”,乃是犯了“大不敬”之罪的。但无量长者却作出一副宽容大量,不予追究的样子,说道:“儿子维护父亲,乃是人之常情,不怪你。但你必须拿出证据,你怎么知道你的爹爹不是好细?”
耿玉京却是无法说得明白,只能太叫大嚷:“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王晦闻忽道:“这里有一封信,请几位长老看看。”
无量长老接了过来,看了一看,不作声交给无色,无色看了,脸上稍有疑惑神色,转交给新近升任长老的不波。
不波一看,说道:“没什么呀,不过是耿京士的一个朋友,写给他的一封普通书信。”
王晦闻冷冷说道:“普通书信,你看清楚没有?”
不波道:“朋友报告近况的书信,有什么特别?”
王晦闻道:“上面有他朋友的署名。你读出来听听。”
不波仔细一看,说道:“霍卜托,晤,这名字倒是有点特别,好像不是汉人的名字。”
王晦闻大声道:“霍卜托是什么人,有谁知道吗?”
有个来自关外的武师说道:“多年之前,这个人好像曾经做过满洲可汗努尔哈赤的卫士。”
王晦闻道:“他是不是也曾在一个叫做乌鲨镇的地方住过?”
那武师道:“好像是的,不过那时听说他是隐瞒身份,在一间鱼行充当买手。”
另一个来自关外的牧场场主说道:“据我所知那间鱼行,其实也是努尔哈赤的手下开的,不过,这大约是将近二十手前的事了,那时努尔哈赤还只是一个部落的酋长。”
王晦闻道:“这间鱼行如今还在那里吗?”
那场主道:“好像还在。老板也还是从前那个老板。”王晦闻道:“十八年前,亦即是耿京士从关外南归那年,本派住在金陵的俗家弟子丁云鹤打听到一个消息”耿京士身上有一封满洲奸细给他的密封,他本来想去追查耿京士,夺取这封密函的。但未出金陵,他就莫名其妙的被人害死了。他被害之后,他的家属也曾来过武当山向无相上人禀报此事,两位长老可还记得?”
无色不答,无量长老则在说道:“不错,是有此事。那个满洲奸细,敢情就是这个霍卜托了。”
不波吃了一惊,说道:“这么说,倒真的不能算是普通书信了,那个霍卜托是说他已在金陵当了官,叫耿京士去与他相会的!”
王晦闻厉声道:“耿京士和霍卜托的交情如此密切,你们说是不是也有奸细嫌疑?”
无量长老道:“你说得不错,当年我们就是从丁云鹤家属的口中得知此事之后,开始怀疑耿京士是好细的。”
他们一唱一和,把耿王京气得怒火欲燃,但他也可真是难以替父亲分辨。要知霍卜托的确是有两重身份,而他也是曾在金陵见过霍卜托的。莫说他不能泄漏郭璞这一特殊身份的秘密,即使说了出来,又有谁人相信他明里是“满洲好细”,暗里却是“反奸细”呢?
无色冷冷说道:“这封信怎的会落在你的手上?”
王晦闻道:“我虽然身在武当山,江湖上可还有些朋友。”言下之意,这封信是他的朋友帮他取得的,他可不愿意把详情说给无色知道。
若是换了别人,无色还可能钉住不放,但王晦闻一来是早有侠名,二来又是服侍了无相真人三十多年的人,他可不便太过表示怀疑,和他纠缠下去了。
不过,无色还是说道:“姑不论耿京土是否好细,和他的儿子有何相干。耿京土丧命那天.他的儿子才刚出生呢!”
王晦闻转向耿玉京道:“你曾经到过关外的乌鲨镇,是也不是?”
耿王京道:“不错,我去那个地方,为的是正是要替我屈死的爹爹辩诬。”
王晦闻道:“可是,你又找不到替你爹辩诬的实据,而那个地方,和你爹爹当年有关系的人也仍然还在那里!”用不着画蛇添足,谁也听得出来,显然是指控耿玉京子承父志,最少亦有了充当满洲好细的嫌疑了。
耿玉京气愤填胸,冲口而出:“谁是奸细,我总会找到证据的!”
王晦闻冷笑道:“但不是现在,是么?”
无量长老道:“你这样说,是不是现在你已经找到了有关什么人的证据?”
王晦闻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真不想说,可又不能不说。”
王晦闻眼睛潮湿,脸上那副神情就好像自己死了儿子一般,说道:“大家都知道,玉京这孩子是我看着他长大的,他聪敏好学,身世又是那样堪悲,我对他的爱惜,决不在任何人之下。无相真人生前最担心的就是在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秘密之后,受人操纵,误入歧途。唉,没想到昔日的担忧,已成了今天的事实,他老人家若是地下有知,他的心情必定是和我此际的心情一样难过!但为了武当一派的荣辱存亡,为了无相真人临终的嘱托,我不想说也只能说了!”
无相真人是否真的在临终之际对他有那许多“嘱托”,死无对证,谁也不知,但他以往对耿玉京的爱惜,却确是有目共睹,人所皆知。武当派弟子不觉都是想道:“他说得这样悲痛,恐怕不会是诬陷玉京的了。”
无名真人注意的则是那段话中的“受人操纵”四字,心中明白,这是王晦闻在迫他摊牌。倘若自己不按照他的意思办事,他的矛头就一定会指到自己身上。
倘若耿玉京不是早已识破他的本来面目,此际只怕也会受他的说话感动。“哼,他的武功未必是天下第一,但演戏的本事却一定没有第二个能比得上他!”此际,耿玉京除了心中冷笑之外,就只有一个疑问了:“无相真人真的是给他骗了一生吗?是不是他老人家在自知死期将至之前,忽然发现这个眼待了他三十多年的‘聋哑道人’有点什么不对,甚至说不定有可能加害于我,这才要我立即下山呢?”他对师祖在逝世前一日,要他下山的原因,过去只是怀疑到义父不歧头上,因为不歧将似是而非的剑法教给他,师祖是早有所知的。但现在,他却不能不怀疑到这个伪装“聋哑道人”的王晦闻身上了。
他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给憨直的不波瞧在眼里,不波亦是不觉对他起了疑心:“莫非这孩子当真是犯了大错。”于是便即说道:“聋哑师叔,呀,对不住,我这样称呼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听你口气,敢情你已经拿到了耿玉京背叛本门的真凭实据,兹事体大,那就赶快说出来吧!”
王晦闻道:“好,那就请你们穿许我首先请出人证。”
不波道:“人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