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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唐宇将腋下挟着的一轴丹青双手呈上,笑着说道,“在下受昆明府陈万财陈大官人所托,前来与罗大人贺寿。”
“哎呀!原来如此,失礼失礼。”罗平罗安忙笑着各施一礼,麻子脸的罗安提笔在手,略微一顿,笑着问道:“还未请教兄台的台甫……”
“在下姓贾、名朋,表字虚生。”唐宇指着那轴赝品丹青道,“这乃是北齐画师展子虔的一幅《游春图》,绝对的真迹。为买这一幅画,陈大官人足足花了两万五千两白银,为防真假,二位不妨打开看看。”
“很好很好,罗大人一定喜欢。”罗平笑着拉住唐宇,另只手向里面一指,“贾兄随我来,我领你去见大人。”
“罗兄请——”
二人一左一右,并肩步入府门。唐宇暗自打量,便见院子里摆了数十张桌子,前来祝寿的宾客已然一一入座。饶是唐宇只扫一眼,每个人的面貌、穿戴,已尽被他牢牢记住。他数了数,共计三百二十八人。
罗平极是兴奋的道:“贾兄有所不知,由于今年的宾客告别多,罗大人担心一天之内忙不过来,所以早在两天前便已开始宴请,算上今天,已整整来了三拨。”
唐宇点了点头,放眼看去,只见罗府前后水榭楼亭,朱门肃阁,萧萧庭翠,好生的气派。行至大厅门前,罗平也不通禀,拉着唐宇便走了进去。
大厅内充满了喜气,但见得宝鼎龙诞、寿香袅袅;寿烛寿盘、碧桃承露;水陆珍馐、香气袭人。厅堂的主位之上,放着一把高脚铺锦的太师椅。椅子上,坐着一位年约七旬的老者。
人过七十古来稀,按说像他这么大年龄的人,就算还能坐着,也至少是老态龙钟的人。然而这老者却显得一点也不老,他看上去不但腰板拨得笔挺,就连脸上的气色也仿佛四五岁的孩童,显得通红瓦亮,神采奕奕。
通常这样的人,都善于保养。所以不难看出,这个老者定是个懂得养生、精于养生的人。
唐宇不用多看,只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老者正是自己要杀的人。
——罗少傅。
这时的罗少傅,正和厅内的两名宾客相谈甚欢。听他说话,他一点也不聋,看他的眼神,他一点也不花。
“老爷,有客到!”罗平施礼已毕,一指旁边站着的唐宇,“这一位就是贾先生,受昆明府陈大官人所托,前来为老爷贺寿。”
听到陈大官人几个字,罗少傅慌忙在椅子上站起,大笑道,“老朽就知道他会派人前来,好、好啊!老朽开心之至。来人,快与贾先生看座。”
罗平一指左侧的一张椅子,笑着相让:“贾先生请。”
“谢座。”唐宇悠然入座,望着罗少傅道,“罗大人这等岁数,身子骨依然如此硬朗,实是可喜可贺。陈大官人命在下此次前来,也没给大人带什么贵重之物,一副展子虔的《游春图》,尚望大人笑纳。”
“哦?展子虔的《游春图》,这可是稀世之宝。好!这可是老朽所收的最有价值的一份礼品。”罗少傅喜形于色,看着唐宇略一抬手,“贾先生请用茶。”
“多谢。”唐宇在茶盘内捧起一杯香茗,雅雅的品了一口,霍的站起身子,“罗大人,在下不才,想吟一首北宋词人秦观的《念奴娇》恭祝大人寿诞,不知大人及在座的诸位意下如何?”
罗少傅击掌笑道:“如此甚好,老朽一定洗耳恭听,先生请——”
“朝来佳节,郁葱葱,报道悬弧良节。绿水朱华秋色嫩,万缕银须,一枝铁杖,信是人中杰,此翁八十,怪来精彩殊绝。”唐宇一字一句,音韵悠扬,声情并茂,“闻道久种阴功,杏林桔井,此辈都休说。一点心通南极老,锡与长生仙牒。乱舞斑衣,齐倾寿酒,满座笙歌咽,年年今日,华堂醉倒明月。”
“好!吟得好——”罗少傅听罢掀髯大笑,猛力在太师椅的扶手处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大响。
随着这一掌拍在椅子上发出的声音,原本充满喜气的大厅突然起了一些变化。
罗平猝然猱身一晃,就地一滚,双手快如风、锐似钩,一拿一裹,急袭唐宇双脚足踝处的“水泉穴。”
于此同时,大厅内的另两名宾客也跟着出了手。一个背身一翻,凌空飞扑,双手一招“蛇缠手”扼向唐宇后颈。一个则直接抢上,双臂一合,拦腰抱向唐宇。
唐宇居然一点也不着急,身子只略微动了一下。一动之间,就见他的后颈、腰部及双足之处精光连闪,三枝弩箭、两枚袖镖、四口飞刀同时发了出去。
刹时惨叫声起,罗平及两名宾客尽皆倒地,死于非命。
这就是唐宇的暗器,最大的特点就是毒,往往不见血,也封喉。就是沾上一点,也能让人生不如死。
罗少傅面无表情的道:“好毒的暗器,不愧为‘暗器之王’,老朽佩服。”
唐宇的脸上写满了怨毒的煞气:“原来你不是罗少傅,阁下到底是谁?”
罗少傅盯着自己的双手道:“你不用问我是谁,总之杀人偿命,这场官司你是打定了。”
“原来这些所谓的宾客都不是真的。”
“不错!他们不是宾客,都是本地的捕快。”罗少傅微微一沉肩头,淡淡的笑道,“唐宇,你以为你还能逃得出去吗?”
唐宇纵声笑道:“照你这么一说,在下岂不是要束手被擒吗?”
“聪明!”罗少傅抬起右臂向前平平一伸,笑着吹了一声呼哨,袖子里立时游出了三条筷子般长短、粗细的小青蛇。他低下头亲切的看着这三条小蛇,柔声道,“你若不束手就擒,只怕连我手的蛇儿也不会答应。”托起手掌微微一旋,三条小青蛇忽的竖起身子,在他掌心翩然欢舞。
“‘蛇妖’贺顶红——”看到这些小蛇,唐宇身上的血刹时涌到了脸上,“怎会是你?”
“哈哈哈……怎会不是我?”贺顶红蓦地纵声长笑,左手在脸上一抹,缓缓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神采飞扬的脸,“姓唐的,你这回可看清了。”
唐宇道:“很清楚。”
贺顶红大笑道:“好!你的暗器有毒,在下的蛇上同样有毒,你我今日以毒攻毒,倒也痛快——”吐气扬声,向着厅外朗声道,“诸位只管守在院子里,别让唐宇的同党进来就成。”一语方罢,砰的一声,两扇厅门已牢牢掩上。
贺顶红深知,对付唐宇这样一等一的高手,人手太多反而添乱。尤其是已经死了三个,他不想再让其他的人白白送命。
他望着唐宇,虽然脸上显得很平静,心里却丝毫也不敢大意。因为他听说,唐宇的暗器不但毒,而且无处不在。一个敢于称“王”的人,无疑是一个可怕的人。
唐宇的心情,同样如是。
他心里更为清楚,站在自己眼前的人不好惹、也不好斗!
——神令人敬、仙令人羡、魔令人狂、鬼令人避、怪令人畏,但这些加在一处,都不及“妖”可怕。因为妖懂人性、通人性,人类看得见的弱点,妖知道;人类看不见的弱点,妖也知道。所以妖的可怕不仅仅是吓人,而是吃人。
更何况,是“蛇”之妖。
在做人上,能修炼成“妖”也算得上是种境界。所以同样是在杀人时,贺顶红首先给人的感觉不是杀气,而是妖气。
现在,唐宇已渐渐嗅到了来自于贺顶红身上的妖气,妖气似有一股迷离的吸力,忍不住要将人引到一个无限大的黑洞当中。
江湖上曾有传言,贺顶红只所以被人称之为“蛇妖”,主要是因为他善于驯蛇、奴蛇,是个与蛇共舞的高手。而今天在唐宇看来,这种看法极其错误。
因为唐宇发现,除了贺顶红以蛇为兵刃之外,贺顶红本身就像一条蛇。他不但具备所有毒蛇的滑、诈、灵、诡等习性和特点,而且一条真正的蛇应有的“七寸”,他却没有。
二人默默对峙,虽然都没有开口,但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对方。
他们的眼神多少有些相似。
一个苍凉的彻骨,一个冰冷的刺骨。
此刻的寿烛,已好像失去了光彩,连跳跃的姿态也不再优雅。每一次闪动的火焰,竟有几许淡淡的倦意和哀愁。
唐宇突然一张嘴,风起、烛灭。看外面天上的太阳,一刹那仿佛跟着下沉,大厅内除了死人墓一般的黑,就是勾魂摄魄般的暗。
黑暗之中,唐宇的暗器猝然出手。一点青光、三点碧光、四点紫光一齐在黑暗中凄惨闪动,打向对面的贺顶红。
这些暗器很冷,如破碎的风。
这些暗器也很快,如点燃翅膀的鸟。
对于暗器,贺顶红知道的不少。标枪、金钱镖、飞叉、飞刀、飞铙、飞蝗石、铁蒺藜、五毒砂,如意珠、乾坤圈、燕尾镖、梅花针、吹箭等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