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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灯又叹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忧伤,他说话的时候,就好像在回忆一个忧伤的故事:“这个玄机说来并无多少玄机,要练得十层功力,首先不是灭敌,而是灭己。”
归天鹤不解他话中所旨,忙问:“何为灭己?”
“灭己亲、灭己朋、灭己尊、灭己师、灭己祖,只此而已。”灭灯目如寒电,深深的盯着归天鹤的眼神,“换句话说,便是性、情俱灭;爱、恋俱灭;道、德俱灭;灵与魂亦俱灭。再直白一些,就是灭——绝——人——性——”
“灭绝人性——”归天鹤私欲再深,听到这四个字,身子也震了一震。
“对!灭绝人性。杀了自己的亲人、爱人、朋友、师长;无爱无情,更要无耻。少哪一样,便难练成此功的最高境界——十步隔墙,掌灭万烛!”灭灯的胸口像是给人刺了一刀,他轻掩胸口,似有一种痛的感觉,“还有,一旦练成此功的十层境界,便永世不能生情、生爱,否则无须他人杀你,你也会自损自毙。天鹤,老衲自问可以灭朋、灭尊,却灭不得亲,不知你能否办得到?”
归天鹤听到这里,心头掠过一丝寒意,脸上再无笑意。
二人目光对视,足足有一柱香的工夫。
一柱香的工夫,他们谁也没曾说话。
一个微微心痛,一个微微心跳。
一个面如死水,一个脸似狂潮。
※※※
归天鹤想了多时,悠悠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子来深深一礼:“蒙大师指点,弟子终悟其味,容弟子回去再想上一想。弟子已讨饶多时,这便相辞。”
灭灯一手掩着胸口,另只手轻轻抬了抬:“老衲不送。”看着归天鹤走出去的背影,他在心痛之余,竟还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归天鹤与冷、燕三人出了佛光阁,乘马返城。到了德胜门时,归天鹤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转身向着冷、燕二人说道:“听说宣武门东大街的‘仙鹤楼’附近,出了一桩奇人奇事,你们二人不妨前去瞧瞧,看是不是真有个卖剑的疯子?”
冷暗一笑:“大人,一个疯子有什么好瞧的?”
归天鹤沉声道:“你懂什么!正因为现在的疯子太少了,才值得一瞧。记住,他的剑有没有人买?何人所买?都与我看清楚了,我在府中等你们的消息。”
“遵命。”冷、燕二人双双抱拳,拨转马头,径直来到了宣武门东大街处的“仙鹤楼”。
他们来到时,正当午牌时分,果然看到楼之左侧围着一大帮子人。这些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好像比看戏的还要热闹。
无论戏演得有多精彩,到了晌午,也总有人回家吃饭,而这些人都好像已忘了吃饭。先来的还不曾散,看热闹的又接踵而至。因为在多数人心目中,看一个奇怪的疯子,实在要比看一场戏有趣得多。
二人飞身下马,各自一手牵着马,一手亮出腰牌。燕飞大声喝道:“妈的,官差在此,都闪开。”众人一瞧他们二人的装束以及手中的腰牌,不由自主两下一分,让出了一条人胡同。
二人大步入内,果见人群当中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很特别。
不但丑的特别,脏的特别,而且还脏的特别。
他看上去也不知有多大年龄,须发和眉毛皆是白的,满脸的皱纹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漾出的水纹。除此,他一张脸大疙瘩围着小疙瘩,也不知有多少疙瘩。更令人不屑的是,他脸上脏兮兮的尽是灰垢,也不知几个月才洗过一次脸。
再看他的穿着打扮,粗布衣、粗布裤、草编鞋,除了补丁还是补丁,比叫化子还要破上十倍。
在他眼前,置起一张草席,席上摆着五柄长剑。一柄是镶珠嵌宝、黄灿灿的金剑;一柄是烂银生辉、寒气逼人的银剑;一柄为精光四溢、锐锋夺目的青钢剑;一柄为蛇形龙尾、暗黑无光的铁剑;还有一柄,却是一柄不甚起眼的木头剑。
五柄剑各置一牌,牌上标着价码。挨着那人右腿处,还放着几十个巴掌见方的木牌。
一个又脏、又老、又丑、又穷的人,却有着一柄金剑和一柄银剑,看的人若不感到奇怪才怪。
冷暗大刺刺的来到近前,松了马的丝缰,俯下身看了看五柄剑的价码,笑着啐了一口:“老家伙,莫不你是穷疯了,几柄破剑,却要这么贵的价钱?”
说着一伸右手,想要取那柄金剑,没想到竟给丑老人一伸右手,挡了回去。丑老人跟着又抄起腿边的一块木牌,朝冷暗晃了一晃。
木牌上写着三个字:买不买?
冷暗脸色一沉:“怎么,老子不买便不许摸一摸吗?”
丑老人点了点头,又将木牌放回原处。
燕飞暗中向冷暗使了一个眼色,走上前笑道:“他不买,我买。只不过我要好生瞧瞧,你卖的是什么稀世名剑,却要的这么贵?”一伸手,也要取那柄金剑,丑老人又一抬右手,拨了回去,左手又在腿边取出一块木牌晃了晃。
木牌上仍是三个字:买几柄?
燕飞怒道:“奶奶的,买一柄也不成,难道你还让我都买了不成?”
丑老人笑着点了点头。
冷暗搔了搔头,他发觉这个老人不但可笑至极,甚至还可气至极,当下一狠心:“也罢,这五柄剑,老子全买了。这下,老子总可以瞧一瞧吧!”伸手还要取那柄金剑,丑老人依旧一抬右手,弹了回去,左手依旧在腿边取出一块木牌晃了一晃。
牌上还是三个字:买人否?
冷暗眼睛一瞪,横起眉毛喝道:“只怕你是活腻歪了,竟敢扫老子的兴。全部买了你的剑,还要买你的人,这等稀奇之事,老子还是头次听说。嘿嘿……老家伙,你穿的这么穷,却卖这劳什子的金剑、银剑,老子怀疑你是江洋大盗,他妈的偷来的。”
丑老人笑着摇头。
燕飞威胁道:“老子乃是大内侍卫,你难道不怕吗?”
丑老人没有笑,却点了点头。
冷暗讥讽道:“我们和你说话,你他妈的除了晃牌,就会点头摇头,你是个哑巴不成?”
丑老人看着他冷冷一笑,冷冷、冷冷冷冷的点了点头。
冷暗厉声道:“你冷笑什么?老子宰了你!”振臂一探,右手五指箕分开来,恶狠狠一掌,直插丑老人胸口。
他自持天生膂力过人,双膀一晃,深具千斤之力,是以一掌使出,势如风雷。他更自忖这一掌打出,丑老人势必闪让,没想到对方一抬右手,竟接了他一掌。
丑老人看上去并没怎么运劲,只是轻轻隔了一下,但随着众一片哗然,冷暗的身子竟断线风筝般的砰的飞了起来。众人四下一闪,纷纷外退。不过冷暗也果真了得,半空中叠腰换身,未等身子坠地,先行俯身探掌,借掌力向着地面一按,顺势一个“送风雁南归”折身掠起,再度一掌攻向老人。
丑老人看也不看,仍一抬右手,砰的一声,接了他这一掌。
冷暗的身子跟着飞了出去,只不过他这次却没那么走运,身子硬生生跌倒在地。一张嘴,还咯出了一口鲜血。待他摇摇晃晃着站起身子时,才觉得至少断了三根肋骨。
燕飞大惊,忙抢至他身边问道:“老冷,你觉得如何?”
“这人不知是什么来路?好、好……厉害!”冷暗一边喘气,一边苦笑,“我现在浑身无力,抓住此人,一定……要带回……去,看来只有……靠你……老兄了……”了字出口,一张嘴,又咯出了一口鲜血。
“当然。”燕飞铿的抽出腰间长剑,面向丑老人阴着脸道,“阁下好大的胆子,竟敢伤了公差。说不得,只得请你走一趟了”。
丑老人微微冷笑,摇了摇头。
燕飞一晃他的眼神,一矮身,向丑老人倏的抢上一大步,长剑反手一挑,一招“吹云弹雪”直刺丑老哽嗓。
丑老人突然一伸手,闪电般抄起摆在席子上的木剑,剑势一转,格的一声,将燕飞的长剑牢牢压住。燕飞一击不中,本拟手肘侧翻,倒转长剑边攻一招“迎鹤惊风”和“惊雷震谷”,殊料他连较了几次真力,两柄剑竟似粘在一起,一动不动。
丑老人衣袖一卷,手肘蓦的内收,挺木剑向前一推,燕飞只觉一股大力沿着长剑汹涌急至。格一声响,长剑已自折断。
长剑一折,他的身子跟着一轻,被震得收势不住,身子凌空飞起。
燕飞吸一口气,勉强落于地面,却觉嗓子一甜,立时热血上涌,哇的喷了出去。再看他手中的剑,所握仅剩了一截剑柄。
此时此刻,不要说是他和冷暗,就是那些围观的人,也都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实在很可笑,也很可怕。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个看上去又老又脏又破又哑的人,绝不是个疯子。